陈头头/《科学怪人》再读怪物,与他们的父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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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怪物穿过茫茫雪地,在时间更迭里锲而不舍的跋涉,最于站在造物主的面前,他说,造物者说了他的故事,那我也来述说自己的故事,像是遥遥的召唤与心路映照,Guillermo del Toro在他的畸零怪物系谱里、迢遥的说故事征途中,终于抵达心中的经典——他和他怪物戏班的滥觞,那本影响他至深的经典,这一次,轮到他来述说,自己的《科学怪人》。
1816年之于世界,是战事扰攘、气候紊乱的无夏之年。彼时的玛丽雪莱还未冠夫姓(Mary Wollstonecraft Godwin),在18、9岁的年纪,和浪子诗人雪莱私奔几年的岁月里,游历了欧洲,看过欧陆大地各种昂扬或莽困的民生,落脚在阴翳绵湿的日内瓦别墅。和一群激情文人同被天气囿困在室内,他们开始比赛写恐怖故事以打发时间。这个影响后世恐怖科幻至深、西方科幻的首部经典,就在这些自由荡恋、文思洒溢,却又紧邻死亡暗影(战争刚过、儿子夭折,同一年玛丽的姐姐与雪莱妻子自杀)中诞生。

从玛丽的目光望去,这个从残肢中拼装的巨硕怪物,像一面丑陋的照妖镜,所到之处,映射出人性腐坏的黑核,被驱逐、被误解、被遗弃——世人看见的怪物,是玛丽也必须修补的自己,这个怪物客体,也是导演一再照看的畸零系谱,从羊男、水怪、马戏班怪人、小木偶,他们悲戚的身世命途——背后是比怪物更恐怖的,人类。
这是怪物的故事,从每一道朽坏的目光开始。
拼装的死亡身世
《科学怪人》的基调或不仅是悲悯的,del Toro关切怪物的境遇与救赎,玛丽探看的或是更荒芜的战后时局、性别境遇、生死之责,目光所及是更广辽的社会凝视。玛丽生于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政治思想家、母亲Mary Wollstonecraft是女性主义先驱,她毕生缅怀在她出生不久即逝世的母亲,父亲再婚后的痛苦童年,或也是个性大胆热烈的她逃家的原因,即便16岁就追随情人四处流荡,母亲的作品一直润泽她,育养她看事物的目光。

《科学怪人》的副标“现代普罗米修斯”,除了谕示故事中的疯狂科学家Victor Frankenstein类同造物者的角色,也隐然启迪自母亲在著作中对于旅途中遇见的“半生不死”民众,形容他们是普罗米修斯火种耗尽,只余零星火花来创造的生命样态;玛丽在法国大革命后的穷旅晃游,也让她日后精准譬喻《科学怪人》中的权力位阶。故事里的怪物没有名字,他所到之处遇见的丑恶众生,或有部分,比他更像半死不活的存有,是荒瘠的社会脸孔。
而科学家以造物者普罗米修斯之姿,狂躁完成自己的科学实验,但对于创造的物种和孩子却弃之不顾,这个翻模自权力掌控者的形象,也是作者对父权体制——从政治到家庭,从领导者、父亲、情人身上卸下皮骨,缝补而成的角色。

del Toro的目光探视,则更聚焦造物者与怪物的共生关系。Victor更像暴敛的父亲,企图以权力规训怪物,嫌弃怪物的迟缓笨拙,镜像一般互换位置——他成了童年的父亲,怪物成了小时候畏怯的自己。
畸零人的暖光
《科学怪人》的科学活死人理念,是两百多年前前卫大胆创想,现在看来,这个以战争的尸块拼组而成的怪物,即是人类凶残行径的遗迹,也是各种身世的缝补融装,斑驳的悲戚除了显影畸零人的边缘境遇,也是激烈的向死而生概念。玛丽的爱恋在母亲坟上偷偷孵育,烈爱少女的大胆创想,从生活绵延至书学,那些自坟墓中挖出的尸块,和母亲遗作的浇灌,汇流成一个悲悯而恐怖的悲剧故事。


但玛丽没有赋予女性角色更多希望,原著中的女性角色是边缘附属人物,而del Toro从边角捡起Elizabeth——这个原著中更像裙裾镶边的角色,让她如精灵一样,良善美丽怪趣,有自己的喜好和想法,勇于拒绝暴敛的造物者,成为救赎怪物的天使——一如他过往作品中的角色,总有同理的目光,温柔抚过怪物的伤口。
也只有在一般条规训理中格格不入的边缘人物,才能看见怪物的畸零身世,跨越阶级与权位,平等对待生命,这是del Toro一贯的温暖、他赠予怪物们的暖光。
这束暖光,他也代替玛丽赠予怪物,电影结束前怪物和Victor和解,称呼他为父亲,怪物从老人身上继承的爱与暖意,他送予这个怪物般的父亲——自此,他们都蜕变为人了,从仇恨中抽身,像片尾拜伦诗句的注解——带著破碎的心,破碎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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