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佚/尊重自己,才能看见自己的美──深度专访Anna庄启馨《光照进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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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Freshmusic Awards,Anna以《光照进来的地方》入围“区域专辑推荐奖(马来西亚)”,也凭〈手〉获得“年度十大单曲”提名,是意外之喜也是实至名归。
早在2022年,Anna办“还‧在”音乐会时提到新专辑正筹备中,手上已有六七首demo。当时靠近检票处的一面墙贴着“Anna第三张专辑加油站”大字报,底下有一段话:“如果有资金,多好。做音乐的人都是这样想的。这些手作卡片,不提价格。要是你喜欢,想把卡片带回家,你留下的心意是无价。谢谢你把我的车子添满油,我会省着汽油往前行驶,在有限的资源里,完成10首歌的专辑。”Anna不是没尝试过向政府机构申请独立音乐人的资助(CENDANA),但资源、名额有限,她没拿到。发起的“群募”小额募款未达标,曲目从原先计划的10首歌,减剩8首。Anna透露,没被专辑收录的两首歌,早已写好了,要是筹备一张10首歌的专辑,发行日可能会延展至今年六七月。
《光照进来的地方》耗时3年打磨,过程中被怀孕生子、孩子上小学这两件事打断了。当了母亲之后,Anna全副身心被小孩占据,再也挪不出分毫能量给音乐创作,加上产后忧郁的折腾,她甚至一度怀疑音乐这条路还能不能继续走。但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她试着让自己回到工作状态,渐渐地,可以重新写歌了,并且写下〈亲手干掉那个颓废的自己〉。于是这首歌,Anna慷慨分享了从怀孕到育儿身体心理的各种变化,产后一段时间她每晚哭泣,食欲不振,荷尔蒙失调,身材走样,育儿之路屡遭挫败,心里经常有各种坏念头,当感到无助彷徨,孩子只是紧紧拥抱她,陪伴走过暗夜幽谷。
Anna坦言,哪怕自己看不到希望,自己始终是小孩唯一的希望,于是她最终全心面对困境,慢慢还是走出来了。她唱儿歌,也给孩子写过不少儿歌,经常更换儿歌歌词来平复孩子、哄睡。由于孩子有语言迟缓,Anna想通过最熟悉的儿歌,给孩子写下〈Twinkle Twinkle Not a Little Star〉,但它不是一首改编歌。初稿写下“星/不是little star/它很大很大/和眼睛没差”,歌词大意是想告诉孩子“如果别人不了解你,不想和你说话,你可以看着自己的眼睛,和自己对话”Anna接着说“星星本来就不小,体积很大。如果眼睛看到自己,你会放大自己。如果你看到的世界很大,那颗星星就不再是little star,不要低估自己,你可以像星星一样大,一样闪亮”。
让声音更有渲染力
Anna在这张专辑给自己的挑战是思考如何保留声音的渲染力,比方她第二张专辑《源回》后,经常收到的反馈是听现场演出和听唱片的渲染力差距甚大,这次尝试了之前未曾使用的唱法,无论是收敛、压抑、轻盈,还是更奔放豪迈的唱法,好让声音听起来有更多层次,开发更多声音表情。
在这个时代,拿出10万独立制作一张专辑,对独立音乐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任务。《光照进来的地方》分别在Vocast studio和RMP studio录制,我以此详询,Anna表示不能以现代流行音乐的工法来衡量独立音乐制作的费用,大制作动辄几十万的费用,可是对于独立音乐人而言,就算没进超高规格的录音室,“宅录”也可以达到好的成果。她补充,Vocast和RMP是属性不一样的录音室,而且录音技巧、气氛、强项各不同。前者有专门录制人声的vocal booth,后者是开放式录音棚,录人声还得搁置隔音板,录鼓声还得窝在书柜,但两者录出来的音质都是世界级水准。她都喜欢。不是看设备多好,而是看录音师的功力,而Hanz郭文翰(Vocast)和Rozhan Rahman(RMP)是背后的主要功臣。
橙色新专辑封面跟前两张专辑的灰蓝色封面形成巨大对比。前两张专辑封面选择不露脸,主要原因是心理障碍。早期常被灌输当艺人、歌手的条件一定要美,而且要符合唱片公司团队的审美观,别人觉得自己长相普通,自己也一直没有好好地面对自卑感,积累在心中很久,但她始终没有整容的冲动,Anna深知自己拥有一颗强大的内心,知道自己喜欢唱歌,光是这个就足以让她重拾信心。如果连自己都不认同自己,连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的美,别人怎么看得到呢?懂得欣赏自己,是最基本的尊重。活着,不是拼命向往别人拥有的五官、身材。漂亮的外表容易被取代,如果拥有一个有趣的灵魂,你的美自然会散发出来。拍摄封面时,Anna想像自己是一座雕像,总是被别人捧得很高,但再宏伟的雕像,只要一颗子弹或一场灾难,就在顷刻间毁于一旦。人生亦如此,可以捧高自己,也要接受重重摔下来后,碎裂的躯体。
为声音找出口
此次专辑中的曲风相当多元,谈及生死的〈阿叔〉,找来李其昌与Uncle Gabriel给予语法上的协助,并在口音和用词上做出最适当的调整,前奏乍听之下有一种早期福建歌的韵味,但原来是Anna在某次编曲工作时没用上的旋律。提到〈我里〉,一切得从内丹功说起,由张碧华医师倾囊相授。张碧华与儿子严居杰医师,母子俩同住在彭亨州云顶山背Janda Baik著名的松林度假山区Tanarimba内的“松风楼”。我在网上看了“松风楼”的周遭环境后,顿时明白歌词中张医师诗里的意象。这首歌最主要的特色是“自语”,我问Anna决定把“自语”放进歌里的考量点是什么?如何判断一首歌需要“自语”?如何在一首歌里为“自语”找到适合的位置?Anna表示“自语”看似随性,但并不是improvise、毫无规矩的东西。她会先录几个take,从中筛选好听的“语音”,再跟着旋律的情绪进行调整、拼凑,而选择“自语”的好处是歌曲并不会被通俗语言框住,可以天马行空。
Anna把她的一切都倾注在这张举重若轻,肌理丰富的专辑。我们听的远不只是“一位歌手录了一张专辑”,而是一段扎扎实实的生命历程。专辑于去年12月发行,迟了半年的专访,感谢Anna,很期待她下一张专辑还会做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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