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浩／馆内仙姑

除了麻将台前会听到，但凡有看古装剧的读者，也应该都知道“相公”一词是旧时中文世界对于男性的代称，但这代称除了是尊称（如代表“丈夫”、“书生”的意思），在声色犬马的世界里，又可以是一种蔑称（如代表“男性优伶”、“男妓”的意思）。至于仙姑，直白地说，就是“女仙”，或者是对女道士、女巫、女乩童的尊称，但也当然不仅仅限于此。华人民间信仰中的八仙之一何仙姑也是“仙姑”，而根据中研院近史所学者廖小菁对于中国广东地方社会里的何仙姑信仰所做的研究显示，仙姑不仅是华人宗教传统中常见用来指称女性神灵或女性宗教师的尊称，也常常与未嫁女性形象相关，甚至是宗族社会里的女祖先。由此观之，仙姑的意涵，或许比相公还要多元而复杂。

男相公与女仙姑是何人？

那么为何新山广肇会馆会出现“本馆男相公女仙姑神位”呢？会馆特刊中仅以“为供奉无后人供奉者”几个字说明，而我依旧好奇，询问过不少馆内前辈，故事也是众说纷纭，甚至有属于农历七月特备谈资的言之凿凿。不过这几年问下来，虽然尚未有史料可证，但大多数人的印象里，都认为此神位与广肇会馆隔壁曾经用作疗养和治丧处有关。话说新山广肇会馆在1907年前后落成时，除了现在楼下供奉着诸神，楼上用作文物馆的兆南街廿四号“主馆”外，还包括相邻的兆南街廿六号“副馆”。根据会史，副馆楼下是“大难馆”，即殡仪馆，曾经是新山市区唯一的殡仪馆；楼上是“安老院”，或者用现在的观念表达，即“安宁病房”。1948年的报章报道了一位病入膏肓的老太太，如何在广肇安老院里气绝了5个小时后“尸变还魂”，不只手脚能动，还能饮食说话，整整两天后才再次寿终云云。

1980年代以前的新山市区，店屋二楼充斥着“七十二家房客”般的华人租户，如果有人去世，根本不可能在居所停柩，听说有时候即便只是病重而已，都会被业主赶出来。因此市区里有一处“安老院”和“大难馆”，在当时都是有切实需要的；平时无人闲置时，又可以用作武术醒狮的练习场所。就这样，广肇会馆的副馆一直发挥其跨籍贯的公共福利功能。因此，有老前辈认为，新山广肇会馆的“本馆男相公女仙姑神位”所供奉的“男女无主孤魂”，即是这些曾在副馆内弥留、去世、停灵，却无后代拜祭的可怜先人们，传说便很合理了。

时代巨轮不断向前，城市也在不断发展。1959年，新山客家同源社安老院启用；1978年，新山中华公会殡仪馆落成，广肇殡仪馆的职能开始被分摊取代，终于到1998由广肇会馆理事会议决结束此项服务，并将副馆出租，几经辗转后，楼上终被改为广肇文物馆的部分展厅，楼下如今则是生意兴隆的投注站。供奉不知名的男相公与女仙姑却依旧是会馆的职责，继而在好事者的追问下成为传说，侧写着昔日新山的庶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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