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观看”成为主要的价值衡量方式，许多人便把自我价值的确认，寄托在“被观看”之上。这不只是网红的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共业。
近日，一段“鸡骨头送乞丐”的短片掀起舆论风暴。3名华裔少年自称做善事，实为戏弄流浪者，引来骂声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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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红的恶趣味，我们见过不少，但这一次，社会的反应显得尤其一致。各族网民群起而攻之，大马通讯及多媒体委员会（MCMC）也据投报开档调查。
有趣的是，我国三大民族团结一致，对抗共同敌人，一般只在奥运金牌战才会出现。
通讯部副部长张念群亦发视频直言：这不仅毫无幽默可言，反而极其低俗恶心，彻底失去了对人的基本尊重！
这话说得重，但不冤枉。因为主角之一已非未成年，而是22岁的成年人，却多次为了博眼球做出猎奇行径：舔猫屎、吃蟑螂、饮马桶水，而且还是色情平台OnlyFans的内容创作者。他知道，这些行为会引起争议，但他更知道：会红。
于是，问题不再是“为何有人会做这种事”，而是必须追问：为何有人明知恶行，还要继续做？
这就得谈谈内容经济驱动下的“自我物化”。
当今网络世界，流量就是权力。过去，艺人靠演技、歌喉、努力、包装、天时地利人和，才有机会崭露头角。如今，在社交平台，每个人都是自媒体，每天都有数以百万计的内容上线。要让人记住你，只有两条路：做出好内容，或做出低门槛、瞬间刺激的博眼球手段。
做好内容，从来就难。教书、演奏、化妆、煮菜、讲政治……都能做出好内容，但需要时间、技巧、经验，还不一定有回报。反之，裸露一点、搞怪一点、刺激一点，只要触发观众本能反应，流量就来了。
不怕你笑，我自己刷到大胸女时也会停下来看一两眼，然后再转发给朋友。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嘛。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平台算法一看数据不错，自然加大推送。流量，不就这样来了吗？
而这也正是自我物化的开端。
当网红发现，一支舔马桶的视频，流量完胜自己辛苦拍摄的vlog时，便会开始思考：是不是该更进一步？舔屎、吃虫、露屁股，能不能再试？再过几个月，自己是不是就能像某些TikTok网红那样，被找去直播带货、OnlyFans订阅暴增，甚至登上平台首页？
当越来越多年轻人发现，赤裸的身体、刺激的行为比任何创意更快获取眼球，边界便一步步模糊，尊严成为可交换的筹码。
这些少男少女真的无知吗？不见得。他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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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的批评，也知道法律风险。但他们更明白：在这个流量时代，最值钱的不是能力，而是“曝光”。
当“观看”成为主要的价值衡量方式，许多人便把自我价值的确认，寄托在“被观看”之上。拍了视频，没有人看，焦虑；有一千个观看，满足；有十万个观看，就开始相信——我存在，是因为你们看见我。
这是一种心理机制的扭曲，也是一种社会责任的放弃。
在西方学界，有个术语叫“感官资本”（Sensory Capital）。它指的是，人的身体、情绪、隐私等私人元素，经过包装后成为可以在平台上交换的商品。而当感官资本成为竞争工具，人的自我，就不再是自我，而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了。
而平台呢？更乐见其成。
社交媒体巨头不在乎你舔不舔屎、尊不尊重流浪汉，他们只在乎：点阅有没有上升、停留时间有没有变长、分享有没有增加。
如果羞辱一个流浪汉能带来几十万播放；发一张半裸照能吸来几千个订阅，平台不会阻止，反而会用演算法替你推送更多观众。所谓社区守则，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让你摸着边界跳舞的游戏规则罢了。
张念群说得对：内容可以创意无限，但尊重必须清晰明确。
一个社会的堕落，不在于极少数的极端个体，而在于当这类行为越来越被容忍、越来越习以为常、越来越被理解为“为了红可以”，底线就真的消失了。
但我必须补充一句：这不只是网红的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共业。
我们是谁？我们是那些看过、骂过、骂完又继续看的观众；我们是媒体、平台、广告主、品牌方；我们是默认“红了就可以接代言”的现实主义者。我们每一个点阅，都像一枚赞助币，助长了这些自我物化、社会物化的内容。
在这个流量即权力的时代，我们或许都该重新思考：你想红，但你，还是你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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