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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

2星期前
读贾德戴蒙(Jared Diamond)的 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Third Chimpanzee (中文版书名为《第三种猩猩:人类的身世与未来》),学到两个新单字:pidgin和creole。中文世界把这两个字分别音译为“皮钦语”和“克里奥尔语”。 皮钦语指的不是某个特定的语言,而只是一种语言分类。当没有共同语言的人们,因为贸易、工作或其他目的,发展出一种新语言来进行基本沟通时,一种皮钦语就诞生了。因此,没有人是以皮钦语为母语的。皮钦语的出现,通常是当较弱势的人群需要与主导或支配的人群沟通,却没有资源和机会好好地学习后者的语言时,就会发展出以主导方的语言为基础,使用简单基本的词汇和简化文法的新语言。 书中引用的语言学家Derek Bickerton在夏威夷的研究:19世纪末,夏威夷甘蔗园业主从中国、菲律宾、日本、韩国、葡萄牙和波多黎各引入大量劳工。这些说着不同语言的移工在保留各自母语的同时,也学了在当地通用的以英语为基础的皮钦语。在那个语言混杂的环境下成长的小孩,如果父母的母语相同,至少可以在家里学到一种“正常的语言”;但如果父母的母语不同,小孩就无论在家或在外都只能学到词汇和文法皆有限的皮钦语。同时,说英语的园主们只想剥削压榨移工,没打算让他们与他们的孩子学习正统的英语。在如此情况下,移工的第二代自然而然地将皮钦语扩大发展成一个新的克里奥尔语。 Manglish也是克里奥尔 与皮钦语不同的是,克里奥尔语有一套连贯的文法、大量且稳定的词汇库,而且它们是有母语使用者的。比如以英语为基础的尼日利亚皮钦语(Nigerian Pidgin),就有约300至500万人以它为母语(虽名为皮钦语,但也已发展成克里奥尔语的规模)。而以法语为基础的海地克里奥尔语(Haitian Creole),不只有1300万使用者,还是海地两个官方语言之一。 我查了一下谷歌翻译,发现有海地克里奥尔语这个选项,不过却还没有尼日利亚皮钦语。再滑一滑语言选项,找戴蒙书中引以为例的Tok Pisin(旧称Neo-Melanesian),也有。 Tok Pisin是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官方语言之一,据说是该国最广泛使用的语言。维基百科网站上有一张照片,显示两张巴布亚新几内亚一间酒店的房门挂牌,分别写着:Yu No Ken Kam Insait和Yu Ken Stretim Rum Nau,下面有个小括号,分别是:Do Not Disturb和Please Make Up Room。 前面那句其实我不需要注解,念出来就知道是You No Can Come Inside,立刻就能猜出是什么意思。第二句虽然可以轻易猜出rum是room、nau是now,stretim就不知道了(编按:有没有可能是straighten的意思?You can straighten room now,你现在可以收拾房间了)。 读到这里,你是不是也一样,想起我们熟悉的Manglish?是的,Manglish果然也是一种克里奥尔语喔。
3星期前
选编的过程中,我时不时会问自己,相较过往不同出版社的短篇小说集,这本在疫情后时代出版的马华短篇小说集,要如何脱颖而出吸引读者的眼球?我们需要年轻的面孔。 由马来西亚笔会发起的“Connections”系列丛书,今年4月间正式推介首本成品《Objects of Desire》。 这个翻译计划在2023年9月就诞生了。那时,Buku Fixi出版社创办人、笔会成员Amir Muhammad希望能参与英国Comma Press出版社旗下的“阅读城市”计划,并出版《吉隆坡的故事》小说集。一开始他找到我,是希望我能推荐几篇马华作品,也帮忙寻找合适的译者。 无奈,发给出版社的电邮音讯全无,这个出版计划也就胎死腹中。后来,我们决定换个主题,从吉隆坡的故事换成本地非英文作品的翻译计划。最终,通过Amir的协商,这本书确定由笔会出版。 笔会理事一致同意由马华文学打头阵,以文学为媒,搭建英文读者与本地其他语文作家的桥梁。既然是桥梁,那以“Connections(连接)”作为系列名称是最适合不过了。 选编的过程中,我时不时会问自己,相较过往不同出版社的短篇小说集,这本在疫情后时代出版的马华短篇小说集,要如何脱颖而出吸引读者的眼球?我们需要年轻的面孔。我指的年轻,不仅仅局限在年龄,更多的其实是“我们还可以向读者介绍哪些作家”。 解决了作品,接下来就要开始翻译了。10位中选的译者当中,有的本身已经是作家或编辑,有的是旅英旅美的硕博生或自由业者,还有一位来自香港的朋友。谢谢译者们在完成翻译后仍然给予大力配合,在谦虚地接受修改点评的同时,也提出专业意见维护自己的“产物”。10篇故事、10位译者,意味着10种不同的风格。除了基本的语法标准,我们尽可能让译者发挥所长,以呈现文字和文学的多元性。 新书推介后,我从一位译者口中得知,华英文学翻译和出版的机会在本地其实是十分难得的。这一本翻译选集的出版,除了满足了我自己推荐马华文学的“欲望”以外,也轻轻地将华英文学翻译推了一把。由衷希望这本书能让更多不谙华语的读者对马华作家和作品更感兴趣,让我们往后更加卖力地推广马华文学的翻译工作。马华文学在翻译的这条路上,至今还是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路还有很远,但同时,可探索的事物也绝不会少。 更多文章: 【书市小耳朵】夏木 / “素人写作”为什么这么火? 寄一张从死亡边缘归来的明信片:她行遍大马13州唤回对土地的好奇与柔情  
1月前
当用户开启之后,在聊天室里面所收到的讯息都会被自动翻译,无需手动操作。 在9月份,WhatsApp为安卓用户推出讯息翻译功能,让全球用户可以打破语言隔阂,更顺畅地交流。 当用户收到其他语言的讯息时,只需长按讯息和点选“翻译”,再选择想要翻译的语言,以及下载轻量级的语言包,即可离线翻译讯息。不过,这项功能是无法翻译位置、文件、联络人、贴图和GIF图内容。 无论是一对一对话、群组或频道动态,这项功能都可派上用场。与此同时,安卓版本也新增了自动翻译功能。当用户开启之后,在聊天室里面所收到的讯息都会被自动翻译,无需手动操作。 目前,安卓版本可支援6种语言,分别是英文、西班牙文、北印度文、葡萄牙文、俄文和阿拉伯文。 根据科技媒体WABetaInfo报道,WhatsApp近期也为iOS用户推出更新版本(25.28.74),并同步搭载这项功能。相较于安卓系统,iOS版本的翻译功能可以翻译多达21种语言,其中包括中文(简体与繁体)、荷兰语、英语(英国与美国)、法语、德语、印尼语、意大利语、日语、韩语、泰语、越南语等等。 值得注意的是,iOS版的WhatsApp是直接调用苹果官方翻译API来翻译讯息。换言之,WhatsApp没有在iOS系统部署自己的内部翻译引擎,而是采用苹果的原生翻译服务,这样可以进一步保障用户的讯息隐私和安全。 目前,WhatsApp正逐步向全球用户推出这项功能,预计在未来几周内,所有用户可以体验到这项翻译功能。 更多文章: 【科技TALK】AI按摩机器人登场,酸痛肌肉全交给它 Meta押注Reels,IG彻底对决TikTok
2月前
数月前田靖传来讯息,说是要收录我的air进去最新一期的《口口》诗刊里,当然答应,能够把〈air〉翻译成英文,能够让中文世界以外的读者读到这首诗,当然是我最想要做的事。 《口口》诗刊是几个马华年轻作者所创立的有声诗刊,算是一个实验性的出版刊物,也算是把文字转换成另外一种形式(声音)的读物。《口口》诗刊看似无字,但在音乐、敲击声或人的声音中所带出来的,显然比文本多了一层喻意。它有点像电影配乐,也有点像古典乐或交响曲,你可以沉浸在声音里感受或者体会诗人想要表达的东西,当然,同时也看到(听到)翻译者和朗诵者的二度创作。 近几年来,马华文学的新诗创作者增加不少,其中一个原因在于朗诵比赛的普及,需要大量文本,所以出现很多新诗作品,尤其是童诗,可以说是到达一个历史性的高度。童诗比新诗简洁,入门不难,朗诵诗不一定需要隐喻,所以门槛也不高,学生们的比赛也不少,重新启动的大专文学奖很重要,许多马华诗人都是从大专文学奖出发,还有花踪文学奖,持续鼓励着马华作家经营文学创作。 要在马来西亚这片土地上办一本诗刊不容易,《什么?!诗刊》算是异数,所以口口的存在价值很高,它不仅是一本诗刊,也是一个延续新诗生命的土地,它算是介于平面媒体和网络媒体之间的另类,原创性超高,文本超越作者和文字本身,从出发点上来看,有点《三体》(文字,语言,文学)的感觉,或许这样的呈现方式会让文学以多元或多维度的方式出现在不同的读者群里。诗是以意象为主轴的文学,它的层次感和隐喻性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表达出来,既不单调,也展现了它在不同角度创作下的各种可能性。 诗中自有黄金屋 突然我想起了《有本杂志》,然后想起《有本诗集》,最后想到有人诸子。诸子这个词不能轻易乱用,但我想有人的各位诗人朋友够资格。当年办《有本杂志》的各位好汉也是雄心万丈,最后还是不得不停刊,可是最后却促成有人出版社的成立,也算是曲线挽救了马华文学这二十余年的走向。办杂志(或任何一份刊物)不容易,办文学出版更难。新诗在文学作品里的读者群应该不比散文小说来得多,买的人少,读的人也不多。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多,好像是真的。我常常这样鼓励自己,尽量让学生理解和看得懂诗。诗中自有黄金屋。嘿,那就学廖伟棠说的,我们不一定要做诗人,也可以做心中有诗的人。 最近忙着读一些有关哲学和文学理论的书,在想,与其随意的创作,不如认真写一些“想要表达的东西”什么的,尤其是超越族群,跨语言或者单纯表达“一些想法”这样的作品。若你问我,会不会选择写小说或散文,我会写的,而且都有在写,但很难放弃新诗,它好像是我最想要“告诉人们一些事情”的媒介,用不直接的方式,用婉转的态度,用隐晦的语气,唯有写诗,才能让我活得自在一些。 有诗的生活比无诗的生活多一些层次,或许你也可以试试看,每天读一首诗,看看日子是否有没有变得不一样。
2月前
【编按】今天9月30日是国际翻译日,本期有90后翻译工作者李浩杰的文章,给你简单介绍本地翻译的情况。李浩杰毕业于理科大学翻译系,从事翻译已有7年,主要专注于华马翻译。他以“搭桥”来形容翻译的意义:翻译工作,如同在人心之间盖建一座桥。李浩杰认为华马互译的价值不可忽视:“我们总不能不去搭桥,又抱怨族群之间了解太少。”曾经有作家说,因为认识了李浩杰,才发现很多马来青年作家,其实也和马华青年作家同样关注着相似的自由、自身与独立意识等议题。 今年的国际翻译日已来到第九个年头。虽然国际翻译家联盟在1991年就已经提出成立“翻译日”,但直到26年后,联合国大会才正式通过了这项决议。 而我的入行经历,相对来说是幸运的。从理大毕业之后就投身翻译领域,每每告诉别人自己是做翻译的,尤其是马来文译者,得到的回复不外乎两个:“那你的马来文一定很厉害咯?”或者“怎么会想要做这份工?” 毕业后经友人介绍,说有家文化中心恰巧刚开始经营翻译和出版业务,问我有没有兴趣。老实说当时并没有想得太多,只觉得既然是“学以致用”,就答应了。结果一待就是7年。 ˙我是如何开始探索马来文书? 相比起出书,对马来文书产生兴趣这件事其实让我更有满足感。可以说在2016年以前,除了中学必读的马来文学文本和参考书,我几乎没有碰过其他的马来文书。反倒是在大学二年级看了几次马来语戏剧和音乐表演后,才萌生了对马来文书的探索。从大众书局的选书,到国家语文局出版的书,到最后自己走进国际书展的一个个展位慢慢发掘一本又一本的马来文学和社科类书,以致走上现在家里书橱近七成都是马来文书的“不归路”。 ˙马华文学“巫译”的出版与推广 说到马华文学的翻译,大马译创会和语文局分别在1990年(《这一代》)、1994年(《相中人》)、2000年(《细雨纷纷》)、2004年(《梦过澹台》)、2015年(《凿痕》)和2023年(《慈善家》)联合出版的“马华短篇小说巫译选集”系列,可以算是我国文学翻译史上重要的里程碑。 除了短篇小说,语文局在80、90年代其实出版了不少诗作和儿童短篇小说翻译,例如❶《拾零》(1988)、❷《问候马来西亚》马华诗歌巫译选集、❸《魔轮》(2004)、❹《金色的马》(2004)马华儿童短篇小说巫译选集。另外,从2020年开始每两年举办一次的“陈育青奖”马华短篇小说翻译比赛,也是该会积极推广马华文学的努力之一。 其他近期出版的马华文学巫译书籍包括国家语文局(2017年出版《爷爷的故乡》马来文译本)、国立台湾文学馆(2017年出版《夜行》台马小说选译本)和Nusa Centre(2022年出版《湖面如镜》马华短篇小说巫译选集)。如果也纳入新媒体,那就不得不提到“口口诗刊”在不久前推出的第三期:《翻墙——默迪卡!翻译马华》数位诗刊。 ˙马华文学“英译”的发展与思考 马华文学英译则是另一番天地。从《吉陵春秋》(2003)、《我思念的长眠中的南国公主》(2007)、《湖面如镜》(2014)、《民国的慢船》(2016)、《可口的饥饿》(2017)、《陈瑞献诗歌英译集》(2021)、《告别的年代》(2022)到《群象》(2025),不难发现国外的出版社更倾向翻译长篇小说。当然,这些都与学者的研究方向以及出版社的行销考量有关。既然国外出版社已着手长篇小说的翻译,是否意味着我们本地可以专注于短篇小说和诗歌的翻译? 去年应马来西亚笔会理事Amir Muhammad邀请我编辑《欲望之物》马华短篇小说英译选集也是抱持着这种态度。从一开始计划收集以吉隆坡为题材的马华短篇小说,到最后成功找到10位译者把李天葆、张永修、龚万辉、牛油小生、薇达、卓振辉、张栢榗、李尚量(笔名)、杨焌恒和疯木圣上的短篇小说,都翻译成英文再出版。对我而言,能够将马华文学,尤其是更多马华作家介绍给更广泛的读者群,都是我一直很想做的事。事实上,从毕业之后,我最想做的,是将马华文学翻译成马来文,或将马来文学翻译成中文。 ˙本土译者与文学推广的责任 译作在本地的推广,尤其是文学翻译,还是需要加紧脚步的。我们不指望像《哈利波特》中文版或印尼版那样迅速出版,但只要各个组织和单位都着手不同的文体,是不是就可以更快地将马华文学和马来文学的全貌介绍给读者?扪心自问,马华文学的推广,甚至再扩大到马来文学的推广,如果不是由懂中文、懂马来文,又对纯文学有兴趣的本地译者来操刀,难道还要拱手让海外译者替我们宣传吗? ˙AI时代下的“可信”翻译 今年,国际翻译家联盟为国际翻译日定下的主题是“塑造可信的未来”。虽然这主题与联合国宣布的“联合国国际和平与信任年”和从2022年开始为了响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所宣布的“国际土著语言十年活动”有关,国际翻译日的主题多与原住民或土著相关。但我仍想故意“指鹿为马”,把AI元素拉进来谈。随着AI在各行各业越来越广泛地被利用,包括翻译领域,我常在想,读者对于译本的“可信”或“不可信”,是不是该有更深一层的思考?译者是时候把对“可译”或“不可译”的探索,转化为“如何译得比AI更好一点”。 当然,世上没有最完美的翻译,只有最适合的,至少在文学翻译这一块我是这样认为的。 最后,想借此机会,向我认识的那些曾经和正在为马华翻译付出心血的译者们致敬:吴天才、(已故)陈育青、(已故)杨贵谊、陈妙华、(已故)乌斯曼阿旺、张发(年红)、吴恒灿、李玉涓、安华礼端、林尊文、黎煜才(碧澄)、曾荣盛、吴尚雄、庄华兴、周芳萍、张锦忠、廖丽珊、林玉蓉、傅嫦梅、严文灿、朱培兴、(已故)胡德乐、郭紫薇、张永新、陈伟哲、邱宝良、郑田靖、梁馨元、陈凯宇等。 更多文章: 马华作家 x 翻译工作者合作,让更多人走进马华文学世界 【全民读书会】我们一起守护,美好的阅读习惯
2月前
4月前
上个月电商圈遭遇一场小风波:政府颁布新法,电商平台所有商品必须用马来文展示。许多电商阵脚大乱,有者开始恶补马来文,有者研究自动翻译技术,也有的估算成本后,打算结业收档。 我公司“有店”是网上书店,目录上有超过两百万件商品,每件都附带500至两千字的介绍。如此海量资料,必须在一个月内全数翻译,否则,罚金高达10万令吉。于是,趁着同事还没下班,我悄悄把门锁上,把钥匙吞进肚里。全世界不许回家,直到想出对策。 “可是……我们卖的是中文书。开业至今,一个马来客人也没有。”每家公司都有一个问题人物,总在关键时刻提出让人为难的尖刻问题。这问题也不是问得不对,只是太不了解昌明政府的苦心了。像我们这种只服务特定族群的小生意,实在是划地自限,故步自封,平白放弃最大的消费人口。政府此举,是鼓励我们开拓市场,把饼做大。你没听过那个充满种族偏见的非洲卖鞋故事吗?看似没需求的,换个角度,却是潜伏无限商机。 直译还能译出新境界 同事在我的文攻武吓下(也可能是肚子饿了),很快想出解决方案。一般书名,难度不高,照字面直译就行了。像日漫《One Piece》,不就是Satu Keping嘛。《进击的巨人》译成Serang Gergasi、《晶片战争》译成Perang Cip,也殆无疑义。 需多费心思的,是那些马华文学作品,务必顾及文学的隐喻及多义性。幸好,在饥饿的催促下,大伙很快归纳出三种翻译方法。 最简单的,是“直译”。像我的《蒙面战纪》,可直译成Perang Wira Topeng。王修捷《录鬼簿》是Nota Hantu、蔡晓铃《洞》是Lobang(很好译)、黄锦树《雨》是Hujan(也很好译)、张贵兴《野猪渡河》是Babi Hutan Melintas Sungai(不是开餐厅应该没问题)、郑泽榆诗集《龟心》是Hati Kura-kura、林健文的《Air》不用译。 有时直译还能译出新境界。同事蒂芬尼把龚万辉的《人工少女》译成Amoi Tiruan,就是神来之笔。Amoi一字既本土,又暗藏AI,是对主角莉莉卡的完美诠释。 但不是每一本书都如此直截了当。比如黎紫书的《流俗地》,要是译成Tempat Biasa这么biasa的书名,对得起它那风靡神州、拉动怡保旅游业的丰功伟绩吗?直译行不通,就得“意译”,从小说内容另起书名。既然刚才amoi开了个好头,不妨延用,译成:Amoi Buta Ipoh dan Rakan-rakan。 另外,也有的书用拟声字起名。冰谷的《斑鸠斑鸠咕噜噜》,生动传神地反映了乡野之趣,必须用“音译”留住声音:Bancuh-Bancuh Gululu。 “等等,那个Amoi Tiruan……”问题人物又问问题了,“Tiruan是仿冒的意思,跟‘人工’不尽相同。山寨货不也叫tiruan?” 我耐着性子解释:你真是有所不知。Tiruan虽是山寨,但山寨品不也是人工少的工人工地制造出来的吗?而且这本书刚推出了中国版(恭喜万辉),随时会像《流俗地》那样爆红。到时,出版商一刷再刷,盗版商也一刷再刷,那些盗印品,正是山寨货啊!Amoi Tiruan不仅是翻译,还是预言。 问题人物还不罢休:“那么,《龟心》语带双关,有归心之意。Hati Kura-kura完全表达不出来。”我顿时语塞。的确,中文的幽微处,是最难翻译的。若随便凑合,对不起诗人。但如果不翻译,罚金10万,这本印量1000的诗集卖个5000本也未必赚得回。 我投选的政府啊,何苦如此撚化我?正彷徨无措,消息传来:政府听取民意,昌明U转,收回成命了。大伙一阵欢呼,夺门而出,归心似箭。
4月前
4月前
盛夏午间去国家会议中心是种挑战,阳光直射,酷烈、乾燥,四处晒得发白。这座庞大的建筑位于“鸟巢”和“水立方”的北边,同处奥林匹克公园,北京奥运会时承办了击剑比赛。 好在进入会场就清爽许多。我是来逛书展的,事先预订了免费门票。此外还有“专业观众”的单日费、通票,可以游览的场馆稍多,参观绘本展、插图展、艺术书展都要另行购票。 6月18日到22日,第31届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下称BIBF)在这里举行,主题是“促进文明传承发展,推动交流互鉴共赢”。有80个国家和地区的一千七百多家展商参展,22万种图书亮相,展览面积有6万平方公尺,分为国内出版展区、海外出版展区、网络出版展区等若干部分。 会议中心布置着大量条幅、展板,提醒来客今年的主宾国是马来西亚。考虑到中国是2023年吉隆坡国际书展的主宾国,颇有礼尚往来的意味。 BIBF始于1986年,现在是世界第二大书展,仅次于德国的法兰克福书展。后者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眼下的展览形式始于1949年。 BIBF也是中国图书业“三大盛会”之一,另外两个是通常年初举办的北京图书订货会和举办省份不固定的全国图书交易博览会。 真是算法驱动的年月,自从关注BIBF资讯,小红书推送给我的书展消息就越来越频密。BIBF的举办场地时有变动,有一条推送很悲伤:一位来北京出差的出版人不小心订错酒店,住在名字很像但距离蛮远的地方。 ●误入孩子的乐园 我想探索主宾国展台,却一头闯进孩子的乐园。相对于行业切磋、版权交易,这里恐怕是全场最活泼的展区。姆明80周年和泡泡玛特“我们都是星星人”的展览都很欢快,一个是芬兰老品牌,另一个是中国新秀。大家挑到什么喜欢的童书,直接买回家就好。 稍微逛一圈,我就发现神情专注、口若悬河的直播卖书人员。她们对着手机大力推荐手头的绘本,声情并茂,同事在一旁的电脑上管理后台。不远处还有几对搭档做着同样的业务,只不过推销的童书不一样罢了。 童书是国际版权推介的重点。官方媒体举例,以出版童书闻名的21世纪出版社推出《紫云英合唱团》《巴颜喀拉山的孩子》等超过100种原创书籍,达成二十多项版权输出与合作意向。河海大学出版社带来了“小雨大河”童书品牌,首套作品是带有道德教化意义的“淳美家风”系列。 ●寻找主宾国 BIBF展区安排横平竖直,无奈类别繁多,且分布于4个楼层。马来西亚展台面积大约500平方公尺,按说是醒目的。我第一次进去居然没有找到,询问工作人员再转身走回原路,到尽头才发现主宾国的地盘。 查阅新闻,18日开幕时这里挺热闹。新华出版社向马来西亚驻华大使诺曼穆罕默德和教育部副部长黄家和赠送了最新出版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年鉴2024》,显然是官方活动。 本次BIBF有二十多家马来西亚出版商、大学出版社和创意工作室参展。北京出版集团与汉文化中心、青城出版社举办了版权合作签约和新书发布仪式,现场有中文图书签约,亦有马来文版图书首发。红极一时的散文集《我的阿勒泰》也签署了马来文版出版协议。 E展览区分布着几处较大的国别展台,绝大部分是中国各省和省级行政区的展台。马来西亚展台就与广东展台背靠背。六百多家中国国内出版商按省份各就其位,在本省展台的书架上展示新书。 本届名家名作译介展的中国作家是麦家,展出了三十多个语种的作品译本,以及若干国际媒体报道。联合国副秘书长梅丽莎·弗莱明携纪实文学《汪洋缀星:生命微光与希望长歌》与绘本《海的那一边》来到BIBF。她看重“不同文化背景下人们共通的情感与追求”。 阿联酋展台扼守着展区大门,人来人往不说,还时不时载歌载舞。旁边的日本展台总被声浪吞没,交流业务一度得咬耳朵,像在讲闲话。“阿联酋人天天跳舞吧?”我问了一句。保安人员默默点头。 与许友彬谈话:这次来就是交交朋友 在主宾国展台流连时,我遇见正好空闲的红蜻蜓出版社创始人、作家许友彬。我们坐下来聊天,不远处的舞台上,文化官员正介绍马来西亚的出版状况。她们热烈欢迎大家前往年底的雪兰莪国际书展(SIBF):“来呀!来呀!看我们做得怎么样!” 许友彬参加了主题为“大家一起做好书”的中马少儿出版论坛。红蜻蜓的日常业务已经由他的儿子许书其打理,后者也是论坛的主持人之一。 对许友彬来说,“这次来就是交交朋友”。他在大陆有合作多年的出版业朋友,甚至见到了多年未见的马来西亚同仁。以前他每年都去中国,到学校销售输出版权的书籍。他毫不讳言,红蜻蜓在中国的业务状况正在变化。2005年到2015年是红蜻蜓的黄金年代,其间的2010年正式进入中国市场。 靠马来西亚市场,红蜻蜓可以活下去,但很多利润还是来自中国的版税。销售渠道的影响很大,开始时书店占大多数,接下来网购为主,现在互联网卖书超过一半。“到抖音的时候,渠道会选择书,不是书选择渠道。”科普书、历史书如今畅销,儿童文学类就很难从这种渠道卖出去,毕竟没什么“功能性”。2015年之后,少子化和智能手机进一步普及也影响了在中国的销量。 “有些东西的潮流不一样。”他说,“真是越来越难卖了。”2016年去马来西亚的学校,一二年级学生都拥有智能手机了。学生做完功课就看手机,没时间读书。红蜻蜓未来可能更专注马来西亚乃至东南亚的市场,一部分童书做双语,或者翻译成马来语。 许友彬70岁了,还在写小说。以往通宵写,时间越晚状态越好,现在挪到清晨写作。“我越老越不急。”他先写着,不急于出版,“就算我失智了,书还可以不停地出。” ●书的艺术 与许友彬告别,我上4楼买票欣赏艺术书展。刚瞥了几眼“大卫·霍克尼主题展”,楼下惊天动地。原来阿联酋人开始表演了,我只好坐电梯直奔一层。他们这次在展馆门口表演,游客们早就呈半包围状照相录影。 原来这种表演叫艾亚拉(Al-Ayyala),是阿联酋和阿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艾亚拉动作不夸张,但内涵丰富,吟诗、鼓乐、舞蹈,模仿战斗的场面,在婚礼和节庆表演。几位中国小朋友进入流转的表演里,懵懵懂懂地在书展中体会欢庆。 围观一会儿,我回去4楼。BIBF与企鹅出版公司合作了“企鹅90周年纪念展”,展品是企鹅在不同年代出版的书籍。其他展览还拆解做书的手艺,用图画一步步展示。无论作为载体还是物件,书籍都惊艳而令人感动。出版业筚路蓝缕地走到今天,积累了太多美好的记忆。 像小红书显示的那样,书展是个呼朋引伴的好地方。刘绍禹平日待在望见远山的书房,听说我们在书展,坐了17站地铁赶来。我住天津,真是难得一见,全托书展的福。同来的巴塞罗那人夏海明花9个月把《三体》第三部译成了西班牙语,最近译完阿来的大部头《尘埃落定》,正在出版社走流程,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上市。 一起走马观花地逛完艺术书展,黎紫书的演讲要开始了。 黎紫书演讲:我的马华文学 听演讲要穿过网络出版馆,展的是“网络文学、网络游戏等新出版业态成果”。我们抵达演讲现场,黎紫书的演讲题目是“汪洋中的一条船——我的马华文学”。座位已经满员,听众大概超过百人,我们遂站在后方。有趣的是不远处另有一场教育类讲座,倒相安无事。十月文艺出版社刚刚更新了《流俗地》的发行数据:5年加印26次,计25万册。 “到了今天,我还是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汪洋里漂着的一艘小小的船,随时要做好被大浪打沉的准备。作为一位马华作家,我们知道自己的创作生涯是困难的,而在这样的困境里创作出的作品,我抱着这样的希望——它能够活得比我长。”黎紫书说。 她提到几位马华作家,包括贺淑芳、龚万辉、马尼尼为和林雪虹。马尼尼为的《故乡无用》列入了出版品牌新经典的2025年引进计划,不过目前尚无出版迹象,另外3位的作品则已经正式引进。虽然尚未官宣阵容,8月的上海书展也将邀请一批马华作家。 “我们这么小的一群马华写作人如果想要被这个世界看到,就要自己主动出击,要找到每一个机会。我们也会一直尽己所能,为马华文学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黎紫书的微型小说精选集《余生》年初在中国大陆出版,即便早就很受欢迎,读者还是在签售环节排起长龙,目测近百人。 ●书展落幕 5天的书展安排了千余场文化活动,规模大小不一,个别场次在会议中心之外举行。比如日本作家吉井忍和中国作家乔叶的对谈,就在PAGEONE书店双井店举行。 21日,吉井忍和黎紫书都去了北京师范大学。她们要参加“世界作家话中国”研讨会,主题是“人工智能时代的文学趋势”。参会的还有一批汉学家和莫言、西川、乔叶等中国作家。学校的官网报道了这次会议,其中提到了黎紫书的想法:“最大的危机并不来源于人工智能本身,而在于读者放弃了阅读和思考的权力,读者的态度决定了写作者今后如何生存。” 为了总结,我查阅了书展结束后很快发布的官方数据:“据初步统计,中外版权贸易协议达成了2826项,入场参观者将近30万人次。”BIBF明年再见,希望不会有人订错酒店了。 更多文章: 【我在韩国首尔逛书店】萧悦宁 / 首尔钟路街上书香飘扬 【我在高雄逛书店】张锦忠 / 一座港都城市的书店记忆 【我在美国加州逛书店】彭敬咏 / 出差到沙加缅度,我也逛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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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前
5月前
今年2025年,南方大学学院庆祝创校50周年记念。南方大学学院前身为新山寛柔专科班,1975年,首创专科班商学系,次年增设专科班马来学系。我是在1976年考入专科班马来学系,开始为期3年的马来文专科教育,并在1978年毕业,成为寛柔马来学系第一届毕业生。 时逢创校50年记念,母校发出公函,要我写下50年前的点点滴滴,为《今日南方》第五十期“南方轶事,半世纪荣光”专栏留下当年的回忆文章。人生几何50年,幸好我有写日记的习惯,连忙找出当年3年期间,共写下了7本日记簿,其中一本还用了寛柔中学为封面的作文簿,才能将我几乎流失的记忆重现眼前。 南方大学学院学务处副学务长陈鸣诤博士,特地从新山前来吉隆坡,为我口述历史做了2个小时的访谈。此访谈激发起我3年在专科班马来学系的回忆,其中的片段对我囯初期民办高等教育历史、寛柔人前瞻远见、新山华社对宽柔学村贡献,都写在我当年的日记里,作为饮水思源,受惠于专科班马来学系培裁成才的恩惠,我有一股冲动,想除了口述历史之外,也应该借母校50周年纪念,写一写当年我们是如此奋艰走过来的。 我是成长在上世纪70年代,乃是我国华社教育历史上,华人子弟面对升学海内外最艰难时期。 1974年,我在永平华文独立中学高三毕业,许多同班同学到台湾、日本深造。家庭经济条件好的家庭,可以选择西方英美等囯家深造。我家庭经济条件不好,想在国内升学。我决定选择刚刚在1969年成立不久的拉曼学院,从家乡永平特别包租一辆德士到吉隆坡拉曼学院办公室,只带着高三毕业文凭(我是高中毕业后第二年,才参加1975年第一届独中统一考试 ),结果在拉曼学院秘书处柜台,被通知该学院只能接受拥有MCE( the Malaysian Certificate of Education,马来西亚教育文凭,1976年改为The Sijil Pelajaran Malaysia ,SPM 迄今),不接受独中高三毕业文凭。我只记得当时是绝望之极,除了出囯,根本没有任何本地的高校可以接受独中生。 被拒入学还不怀恨在心 也许是当年第一选择深造的是拉曼学院,虽然不获接受入学,我之后对拉曼学院拥有特殊复杂的感情,让我有机缘在2013年初,协助拉曼学院升格为拉曼大学学院的幕后工作上,贡献出我的力量,情感上确是期待拉曼学院可以感激我这位被拒入学,还不怀恨在心,反而落力协助发展的努力。我的贡献是安排时任拉曼学院校长拿督陈泽却博士、校友会代表等人到新山拜会时任高教部长拿督斯里卡立诺丁,最终获得批准升格为大学学院。 被拉曼学院拒绝入学的我,在从吉隆坡回程途中,发奋图强对自己说,必须不放弃升学的机会,我立刻报名新山圣若瑟私立中学(Sekolah Menengah Persendirian Saint Joseph, Johor Bahru)就读,决定报考MCE。1975年,我理头苦干一年,在私立英文中学期间,1975年11月29日,我从《星洲日报》上阅读到宽柔专科班马来学系召生的新闻,决定在12月2日到寛柔中学报考,先见到事务处杨钖坤先生,他正忙着处理明年初一新生报名事务,看到学生与家长排长龙踊跃报名,对宽中的第一印象肃然起敬。 杨先生在百忙中还带我见负责报名专科班的教务主任张拔川老师,张老师对我说:“董事部与校方都尽力而为,希望能开办此国专班,不过报名人数还不踊跃,连你一共大约30名,学校目标是40人,只能到时再做决定。不过,希望你能在12月5日到校参加入学考试。” 1975年12月5日,我从早上8点30分至下午4点,参加了第一次马来西亚华社创办的马来学系专科班入学考试,考试分4个考卷,马来文考卷须写作150至170字数,马来文法及看文作答、改正词句。英文考卷只需写300字作文。华文作文题目是:“我为什么选修马来文学?”,我写了800字。最后是马来口试,第一次看到二位恩师张瑞发老师及陈育青老师面试我,当天的日记是这么形容他们二人:“一位是矮肥的老师,语音却是像马来人的腔调,那一位老师蓄着长胡须,真样子只不过三十几岁罢了,却这么老成! ” 一个星期后被通知为备取生,不久之后获通知录取,在发给我的入学通知书中,列明第一年的主修科为马来语文、马来古典文学、马来语法、英文。副修为初级演讲学、马来西亚史地、语言学概论、书信及翻译。选修为初级爪夷文、华文应用文、英文打字。 当时,我觉的学费稍为贵一点,每学期180元,一年3个学期共540元。在日记中我写道:“不过听说学校当局开办此班预算开支还亏本,那我还苛求什么!说来说去,都是求学读书,我对自己却要苛求才是。”1976年1月5日开学,正式开启我人生另一新天地。 现在历史往后看,新山寛柔中学董事长郭鹤尧及校长黄继翔所领导的董教成员,也许没有预到,他们当年在中学开办专科班之举,开创了我国华社民办高等教育的先河,我就是在此华人子弟非常艰难在囯内深造的环境下,搭上了此历史列车,开启我人生在推动各族语文翻译、民族交化交流、马中文学互译、高校技职教育、出版经典翻译著作等领域上,奋力前行迄今。对于先辈们为教育事业奉献一生,我都铭记在心。
6月前
6月前
8月前
回来一个多月了,每每回想起走进早稻田大学校园的那个早上,我的脑海都会油然浮现出村上春树图书馆外,那成排灿光熠熠的银杏并木,在深秋准备入冬的清透晨曦下闪耀着格外动人的金黄色泽。 而我是次的行程,其实是专程走访那群夺目的银杏树背后,由近年来名气愈发响亮的日本建筑大师畏研吾亲自操刀设计的“早稻田大学国际文学馆”,又名“村上春树图书馆”(村上春树ライブラリー)。 从来不敢说自己是村上的忠实书迷,因为接触他的作品数量不算多,也未有把大师的历年书目如数家珍地一一拜读完毕。我读的第一本长篇小说是2004年的《黑夜以后》,相较于他名声大噪的《挪威的森林》、《海边的卡夫卡》等,《黑》算是不太为人所熟知,却在我心中留下了重要位置。 而我真正热衷的村上文字魅力,反而是他写的杂谈和纪行随笔,记得当初读到《寻找旋涡猫的方法》时,那种信手拈来的笔意教我震撼,接着我便和许多人一样,掉进了村上筑构的文学隧道,着迷于他总是奇幻又写实的独特世界观。 据说畏研吾正是以“隧道”为灵感,将设计语言贯穿整座图书馆。村上春树图书馆坐落于村上毕业的母校早稻田大学内,是2021年秋天早大设立的国际文学馆,村上亲自捐赠了诸多私藏著作、手稿、翻译作品以及他热爱的古典爵士乐黑胶唱片(据说有两万张)等,让图书馆名副其实,并免费开放,书迷能在此近身感受村上勃发不辍的创作力与细致优雅的生活品味。 穿过周末早晨的清寂校园,第一个映入我眼帘的,就是缠绕在长方形建筑物外头如扭曲隧道般的木制镂空顶棚,一路从正门口蔓延至建筑侧边的B1出入口,形成一道行云流水的视觉效果。站在宛如意识流裂变的正门口前,我想起《1Q84》的青豆,或许穿过这道拱门就会舍弃身后的现实,踏进拥有两个月亮的世界吧。 图书馆内的温馨木质格调与建筑外的极简白墙形成两种对比。馆内藏书丰富,有按照时间轴排列村上作品的实体Discography,顺着书架上的年序慢慢游移,从他初试啼声的处女作《听风的歌》到2023年出版的最新长篇小说《城与不确定的墙》循序渐进,仿佛也把作家的半生走了一遭。 通往村上文学世界的隧道 图书馆的访客不多,阅览室里分外安静,而我必须频频压抑住自己随时想要惊呼的冲动才行,因为每走几步,当我看见自己拜读过的村上作品静静立在书柜上时,总会兴奋得像看见橱窗里摆卖着最新糖果的孩子,对身边的你悄声指认着,说出“这本是我读过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原来原文版封面和中译版是一样的”诸如此类的读者共鸣。 村上图书馆搜罗了各种村上译本,因此在这里,除了能够瞧见日语原文书的封面,也有机会欣赏来自各国的装帧设计,而我熟悉的台湾时报文化出版的繁体中文版亦陈列其中。 看着那些同样搁在我老家书柜上也许早已泛黄的熟悉封面,或是当我小心翼翼从架上取下来轻轻翻阅时,我或许就像《刺杀骑士团长》里的主人公,无意识地走进了摇着响铃的洞窟,坠入了村上的隐喻时空,同时也回溯了20年前的我自己,那个伏首案前陶醉在小说里的纯稚少年。 一楼图书馆的中心位置设有通往地下一楼的阶梯,挑高至二楼的天井再度具现了畏研吾“隧道”的主题元素,将两边墙体书架的木板延伸向上,彼此衔接,在室内形成一座巨大的镂空拱道,既壮观又柔美,可说是村上图书馆最具标志性的设计。 我沿着楼梯往下走,看见两边墙上继续展示着更多村上亲自翻译成日文的著作——村上除了写小说杂记,偶尔也翻译英语作品——然后一边忍不住这么想:这不就是一条通往村上春树文学世界的隧道么?这条隧道连接了无数读者和作家的过去与未来。那一年我没有在某种机缘下捧起那本《东京奇谭集》的话,我可能今天就不会来到这里,不会因一本书而试图走进这座文学的高墙…… 于是我站在了这里,被一本本夹收着过去幽影的书作所包围,每轻轻触碰一次,就会像《城与不确定的墙》里的“梦读”触碰古梦一样,抖落了大量时间的尘絮。在这里你会终于忘却自己旅人的身分,在爵士乐轻柔的乐声中和自己轻声细语,宛如创作者在纸页前总是忘我地织缀天马行空的自由。 地下一楼除了咖啡厅和一台以前村上在国分寺经营爵士咖啡馆“彼得猫”(ピーターキャット)时用过的三角钢琴,还有一处复刻了村上春树写作书斋的角落。北欧风格的沙发与波斯地毯占据了大半个房间,一边的矮柜上摆了一对原木盒(Bandsaw box),另一面墙则做成了黑胶唱片展示柜。 写字台就在沙发后方,电脑前的笔筒插着每一根都削得刚刚好的铅笔(非常村上!),可以想像村上大叔先是站在唱片柜前挑选一张想听的黑胶,然后拿到书桌后方的唱机播放,再坐到电脑前开始写作的景象。 我幻想着我在遥远赤道土地上读到的那些角色那些场景那些物语,便是在这样的空间里一笔一画诞生出来的,想像年届76岁的村上仍在勤奋不懈地用文字砌砖造墙,如他风雨无阻的每日跑步一样,风雨无阻地在文学的跑道上迈步前进。 于是我逐渐明白,有些事値得你日复一日慢慢打磨,尤其在这个迅捷不迭的网路时代,比如谈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或是写一部自我完满的长篇小说;而写作与恋爱,于一位文学信徒而言,不过是同一件事情罢了。 等到我步出暖气充沛的图书馆来到寒气逼人的早大校园,便愈发肯定东京的冬寒是越来越浓了。那一排银杏并木依然花枝招展地炫耀着这个金秋的最后一抹神采,偶尔快步走过一两位学生或是教授模样的人,裹着大衣,藏着双手,绕过我眼前的校舍转角,消失在视线之外。而我,回头望了最后一眼那漂亮得惹人怜惜的银杏,便也准备离开校园,暂且告别身后的高墙,遁入俗常琐碎的光晕里。
8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