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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听

2月前
3月前
采访,是一场对话,还是一次探索?曾有企业家面对我的提问,沉思片刻后笑道:“这是灵魂拷问呀。”然而,他在那一刻陷入了思索。采访,有时不仅是问答,而是重新看见自己,思考自己如何被世界看见。 我并非科班出身,最初只是为了配合出版社的专题策划,用人物故事提升可读性。后来,凭借商业背景,我自荐采访企业家,跨界而来,竟毫无违和感。 这些年,我采访了两百多人,聆听各式人生,记录独特轨迹。有人如清晨的露珠,话语晶莹剔透;有人像深夜的老井,沉默寡言,却在不经意间流露深邃的智慧。有时,采访是轻松的交流,彼此分享对生活的理解;有时,它是一面镜子,让受访者直面内心,挖掘那些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感。 采访,是思想的交锋 一位知名企业家在采访结束后合上笔记本,感慨道:“就喜欢这种有深度的采访。”面对受访无数的企业家给出的肯定,我不禁暗喜。采访的价值,传递信息是基础,激发思考是升华,而我觉得最有意思的,是让受访者在回顾人生时发现新的意义。 我从不急于寻找答案,而更在意倾听。我希望受访者感受到,他们的故事值得聆听,他们的经历值得珍视。因此,我会花时间了解他们的背景,捕捉言语之外的情绪。正因如此,面对某些问题时,受访者常会惊讶地脱口而出:“这是灵魂拷问呀!” 当然,他们并非真的被“拷问”,而是在这场对话中,被引入更深层的自我探索。他们以为是在回顾过去,却在某个瞬间,重新审视自己。 采访,是情感的触碰 最让我感慨的,是一位年长的受访者读完采访稿后,热泪盈眶。 “我读着自己的故事,都被感动得流泪了。” 那一刻,我深刻意识到,采访的魅力在于让故事再次鲜活于眼前。人们习惯了自己的生活轨迹,经历的风雨、走过的弯路,渐渐变得麻木,忽略了其中的价值。但当这些片段被整理、书写、呈现,仿佛换了一个视角,让他们重新审视走过的路,才发现,那些岁月竟如此厚重,轻舟已过万重山,回望时尽是珍贵。 那是回顾、记录,也是一场让人与经历重逢的过程。有时,它让人欢笑;有时,它让人落泪。因为在那些字里行间,他们终于看见曾被自己忽略的情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故事,原来并不普通。 采访,是彼此的探索 有一次,采访刚开始,我提问:“是什么促使您从运动国手转换赛道,投身商界?” 对方愣了一下,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事实上,每次采访前,我都会尽量做足功课。我不希望采访流于程式化,而是希望真正走进受访者的世界,找到他们最独特、最值得被讲述的故事。一个人的人生,不只是履历表上的资料,更是那些关键转折点、重要抉择,以及未曾言说的心路历程。 我喜欢在对话中挖掘这些闪光点,让受访者的故事不只是信息的堆砌,而是一段值得探索的人生旅程。采访的过程,既让受访者在讲述中重新认识自己,也让读者在阅读中产生共鸣。 采访,是共同的成长 我曾听一位创业失败后东山再起的企业家轻描淡写地说:“跌倒也没什么,爬起来就好了。”他的从容令人敬佩。我见过七旬教育工作者回忆年轻时的教学生涯,眼神依旧闪烁着光芒;也曾遇到一位腼腆的退休老人,安静忆述往昔,偶尔点头,那点头里藏着岁月的重量。 也曾在视频采访中,看见受访者悄悄抽出纸巾拭泪。能让对方敞开心扉,回忆过往,甚至泪湿眼眶,说明触及了他们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即便隔着屏幕,那份真挚的情感依然能被感知,而这股温度,最终也跃然纸上,传递给更多人。 采访,是修炼 这些年来,我采访过企业家、艺术家、教育工作者、行业精英、设计师、运动员、小贩、退休人士、生活达人、素人……每个人的故事各不相同。采访让我学会倾听,也让我明白,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书写人生,或浓墨重彩,或寥寥数笔,却都值得珍视。每一次采访,都是一次修炼,让我转换角度看世界,以更从容的心境迎接人生的起伏。对我而言,这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场场深入人心的对话。 我以为自己是在聆听和记录别人的故事,后来才发现,听故事的人,也在故事里重塑自己。有人在采访中找到答案,而我,在他们的故事里,看见世界,也看见了更真实的自己。
7月前
新的一年,我最想删除的是一句我常讲的话:“我不是说过了吗。” 依稀记得,我从小就很在意别人是否认真听我说话。当我分享学校里的趣事,如果父母没在听或不注意听,我就会生气,然后大声重复我的故事。 长大后,我将“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句话变成了不自觉的口头禅。 职场上,每当需要教导他人工作,我都会耐心解释。我会反复使用不同例子示范,再三确认对方完全明白,才觉得自己完成任务。但当对方几日之后忘了我解释过的而来问我,我就会忍不住回应:“这个我那天不是解释过了吗?” 我心想,才时隔几日,为何就可以忘得一干二净?如果这样东西对你来说是重要的,就应该用尽办法记得啊。所以我会没好气地再解释一遍,甚至不停建议对方用笔记本记下。 谈恋爱时,男友常忘记我说过的话,例如这个周末要做些什么,旅行的日期等等,我也常常以“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又没听进去吧?”回应。男友只好承认自己记性不好,希望我多多提醒。我总在想,是我说的东西不重要,还是你根本无心聆听,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记得?要记,就一定记得。 我没想过,不是每个人的记忆力都是一样的。我觉得只要有心就一定会记得。但,真的是这样吗? 这几年,我对着爸爸,也常在他完全忘了我说过的话时脱口:“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怎么又忘了?”一开始,我觉得这句话无伤大雅。明明我说得清清楚楚的事情,怎么一转眼又忘了。所以我这样问是合理的呀。但是,渐渐地,我注意到每当我问一次,爸爸就会很不好意思地道歉,“哎呀爸爸又忘记了,人老了衰退了连记忆力也不好了。” 不记得并不等于不爱 听到他这样说,我的心就会突然揪一下,然后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多顾及他老人家的感受。爸爸年轻时的记忆力很强,所以当他慢慢老去,记忆力衰退,他很懊恼也很无奈。我的一句“我不是说过了吗”无疑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我反复想过,自己会在这个“别人无法记着我讲过的话”上纠结、无法放宽心,也许和我从小的性格有关。总觉得如果别人注意聆听,也把你说的话记着,证明你是被爱被重视的。反之,我就会觉得不被重视而无法释怀。 所以在这新的一年,我要把这个口头禅删除。时刻提醒自己,放宽心。别人不记得,别人忘了,不是因为他们不爱你,也许只是因为他们真的无法记着。尤其对老去的爸爸,我更更更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再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这么一句了。
9月前
1年前
1年前
2年前
深夜醒来,上厕所喝两口水后再躺下,睡意全消,开始一场争取睡眠的挣扎。紧闭眼睛要清空思绪,头脑反而更乱,不由自主地想东想西,不着边际、没有逻辑、上天下地,一幅幅画面快闪。突然醒觉又从头来过,专注于睡眠,从起初的从容拖到凌晨,变成焦虑,翻了无数次身,感到眼皮很重了但思绪还是骋驰。 开收音机,一台一台地转换,转到第四台,节目叫“醒来”,干脆不坚持,就听歌放松一下,刚好是点唱时间,听不同的人打电话到节目聊天,这下真是清醒了。好多年没听到点唱节目,以为这种节目早就淘汰掉,没想它在夜半竟如火如荼地进行。原来也有这么多人夜里没睡觉,各行各业、形形色色,没有睡觉各有原因,点的歌从古早到现代,流行歌摇滚乐古典乐,包罗万象。有人点我一度喜爱的老歌〈阳光照在我的肩膀上〉,约翰·丹佛的歌声一如从前,清新如露,我听入心底,忘了先前的失眠焦虑。唱到“阳光照入我的眼,能使我哭泣”,记忆清醒过来,曾经有过听歌听得流泪的年轻岁月,那个易感的阶段,能为一片落叶惆怅伤感,或因别人的无心话而伤心欲绝。歌听得最多的是中学时期,歌词能一听不忘,最敏感的时期,不懂得排遣少年的烦忧,只有歌能慰藉那种时时涌上来不知所然的愁肠,现在回忆,不明白自己是怎样度过这个时期的,更不明白是怎样冲破会考的压力,安然着陆,一路走向我现下所处在的未来。 大学时期赶上校园民歌的鼎盛期,常去听演唱会,也会抱着木吉他自弹自唱,那是一个美好的曾经,我以为会永远持续下去的快乐时光。如果那时知道如何塑造未来,我会怎样去计划我接下去要走的路?没有,我只懂得沉醉在那个如诗如画的氛围里,将来是什么模样完全没有疑惑,一厢情愿地相信未来是玫瑰色的跟当下没有距离的一种永恒。天真,在年老时回味,还是没有变色,仍旧让人目眩震撼,天真所导致的各种困顿、失落和幻灭,并没有令我感到一丝悔恨或懊恼,它永远停格在最初的纯然境界,璀璨如水晶,清灵如仙乐。走到今日,天真消失殆尽,风烛残年有自己的面貌,就只能靠回忆重温曾经有过的真善美。最令人感到安慰的是这世上还有文学、艺术和音乐。就在睡不着觉的夜晚,能旧曲重温,何尝不是乐事! 也只有在该睡眠的时间醒着无所事事才会着意地听。平时不知不觉中听很多声音,身体的自然机制自动筛选,听进耳的不一定听入心。生命中被忽略的东西太多,常常在人多嘈杂的场合希望自己听不到声音,没有意识到失聪会是怎样的境地。也许应该学习感同身受,也要学习感恩,听得到声音,不管愿意或不愿意接听,这是生的献礼,活了70年,在正踏入听觉退化的门槛的时刻,才豁然警觉。不晓得从哪时起就不再专心听完一首歌或完全专注地聆听别人的话,我发觉,自己很少在跟人交谈时把对方的话百分之百听进去,总是一边听一边构想要回应的话,不然就是在他人过于兀长的叙述中走神,失去线索,在该回应时胡乱搪塞过去。开始有患上阿兹海默症的忧虑,为什么这样难令耳朵专注于捕捉信息? 回想过去的情况却回忆不起来,怀疑这是渐进的失忆症,不禁心慌。是不是得练习正念正觉冥想来收摄散漫的心魂?或许应该练习专注聆听,像半夜醒着专心听完一首歌那样? 慢下来 才能重新认识自己 从点唱节目联想到妈妈和我共享的电台节目。上世纪50年代妈妈一天忙完后就抱着我在木箱型的收音机前听说书。客家话和广东话的连载故事,每天傍晚播送。我伏在妈妈的肩膀上半醒半睡,还未学说话已经先学听书。妈妈的肩膀是我的全世界,只要伏在那里我就被无边的安定感包围,说书的是男声,缓慢低沉没有太多起伏的声音像磨盘一圈又一圈的转,有催眠和平息情绪作用。妈妈听说书时我从来没有哭闹,总是静静地贴着她。不知道那时我有多大,也不清楚最早能回忆到哪个年纪,但听说书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清晰真实,那个说书人的音质也清楚可辨。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对妈妈一直都疏离,妈妈很溺爱我,过度地保护我,而我总是躲避她,总是以冷漠来抗拒她的爱。那时直觉性的行为,有很多借口合理化,从我青少年时期起直到我离开马来西亚到瑞典生活,漫长的岁月中没有跟妈妈亲近的记忆,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对妈妈的态度包含什么性质,为什么自己这样恶劣寡情,一次又一次令妈妈失望。 到了瑞典,因为思乡连带也想念妈妈,那个时代没有打电话的便利,每个星期寄一封家书,一个月才打一次电话给妈妈。那时起才真正注意听妈妈的声音,电话费贵,只能匆匆讲10分钟,妈妈就是嘘寒问暖,不能多扯,我则报喜不报忧,打完电话往往怔忡很久,回味妈妈的话和声音。能够听到妈妈的声音变得非常重要,我很小的时候我们一同听说书,我单纯自然的依赖她,到我中年时我们听互相的声音,我的感受很复杂,有失而复得的侥幸心理,我一度排斥的感情不知不觉中复燃,妈妈的关心再度单纯自然地安定我在异地彷徨的心。还有一份失落感,我排斥妈妈的那一大段岁月算是虚度浪费掉,在应该缀织母女关系的最佳时机我没有把握住心态,就如此恣意让最宝贵的时机流走,要弥补时已经太晚了。 我人已经在瑞典,回头已经不可能,只能回顾,唏嘘自己年轻时的愚蠢。对妈妈我有着永远不能排遣的歉疚感,她活着的时候我尽量经常打电话给她,尽量每两三年回去看她。但我知道我丢弃掉的是没办法弥补偿还,我们靠的只是电话里千篇一律的互道近况,不再是生活上真真实实的相依,光听声音怎样都是隔靴搔痒,虽然感觉上我是更接近她,因为我确实倾听她的每一句话,确实消化她向我表达的心意。我不知道她的感觉,也从来没有去揣测,只知道在她向我诉说生活上的困扰时尽量聆听,希望这样能给她一点安慰。 我现在老年听点唱节目,回想妈妈的说书节目,生命的时间真的像长长的细流,不知源头也不知尽头,流过去的水永不回头但水一直在流,到穷尽时才肯罢休。这流程中每分每秒迎新送旧,放掉过去、接受未来,间中就在当下安身立命。人生如此匆匆,长短没有多大意义,迟早要回归大地,只能在活着的时候尽情活,尽情感受生的微妙。对我而言,现下要做的是感到自己活着,活着就要仔细聆听自己。知我者莫若我自己。是不是这样我不能断定,但许多年为谋生早出晚归,除了工作、家务、杂务,要挤出看书的时间,经常在赶着做事,流程紧凑,忘了内省,忘了问自己身心是否无恙。二十几年过完,仿佛大梦初醒,要回忆梦中情事,只见一片浑沌,里面影影绰绰,似有似无,就一个“赶”字最清晰。其实赶时间也是生活,没有赶时间哪有剩下来的悠闲空挡? 那些年明明像人一般为自己生活,充分利用休闲时间,却仿佛心抽离了,跟形体形成一个距离,没有赶上进度般掉了队。自我缩小、他我跟理性几乎全面支撑着这种存在。从没有想起要跟自己对话,问自己你怎么啦。生活上的困顿没有同理心,没有功夫让人随性蘑菇,你要活命就必须生活,生活的样貌很多时候由不得你任意塑造,总有时势及环境插手,让你不得不随波逐流。所幸还有机会和能力适时截拦流势,弄了一线小支流,改道而行,放掉工作退休,慢下来,顺着潺潺小溪度日。这才有闲暇重新认识自己。每天刻意为活着而活,原来是如此美妙。尽管柴米油盐仍然缠扰如昔,压力却减缓了,不知是心态改变还是要求降低所致,不再样样烦忧。仿佛从粘稠的泥浆中跳脱出来,洗涤全身后那般开阔舒畅。聆听自己、知道自己、认清自己的位置,确认我对生命的要求及生命对我的要求,不再妥协或相悖,而是跟生命互相切磋直至相容。知天命,说的也许就是这个境界。我尽量朝着它走下去。
2年前
2年前
2年前
我不敢说自己是个安静的人,但比起说我更喜听,加上性格也不太张扬,倘若把我放入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之人中间再二分,也还是属于安静的吧。 求学时期,我也算是师长眼中的乖孩子。成绩即使没有排在前头却能够保持在不需要让父母担心的位置,必要时也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才艺。我以为只要做个标准的好学生,就不会有被老师挑剔的地方。一次初中家长会上,班导师跟父母简单复述了我平日的表现,都是一些正面的表扬。就在我以为会面会一如往常平淡结束之时,对谈却以一句转折作为结束:“总体来说都不错,但是有点太安静了,多发言更好。” 前面都是正面的陈述,此时出现在“但是”后面的补充,自然是不好的。安静也是一种需要改进的缺点。 这个道理早在小美人鱼的故事中被拿来训诫人们。上岸后的美人鱼因为失去声音,无法告诉王子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我感到一种沉默的悲哀,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失去被爱的权力。一切悲伤的源头都来自于说话这件事,或许我还是要感恩自己身处的世界拥有文字这项工具。 步入社会以后,我才逐渐了解到其实是自己不太会聊天。比起学生时代的学习和考试,大人世界里的话题从来没有一个考试范围,也没有一个标准答案。多次的尝试,不过一而再地证明自己在社交这方面总是考不好。我开始退缩。 我尽量避免与人交谈。就如我会在搭乘德士时,选择坐在左后方的位置,那是离司机最远的地方,窗外的风景也与他所看见的前方风景不同。倘若他因看见什么想挑起话题,我也能简单回应一句“抱歉,我刚没看见”而终止话题。 多人聚会对我而言就是一场心理拉锯战,尤其对象是不相熟的人。一群人聊天本应是一场传球游戏,你抛我接,然后到我把球传给下一个人,所有参与者都要确保每个人都有接球的机会。可大多时侯,我都以为我在玩的是躲避球。我鼓足勇气使劲抛出的那颗球,总是以匀速直线运动往场外滚去,我追着它跑,追着追着,我也出局了。 偶尔也会有人注意到,向我抛来一颗球:“你怎么这么安静?” 他是什么意思呢?我在心里揣度。他是想知道我不说话的原因,还是善意地把球抛给我希望我能投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又或是不满我没有做好接球的姿势却用沉默抗议别人守着球太久?为了保持礼貌,我必须努力调整双唇的弧度而无法张开口说话。 “你最近在读什么书呢?”对方继续问道。 “我需要认真回答你的问题吗?”说完才意识到这本是无数次社交中在脑海里把自己缠死的问题,我竟把它拿来与别人纠缠不清。 想必对方也被这句话问倒了,说不需要只会引起场面尴尬,没有人会承认自己只是在客套。若说需要,又害怕对方认真说起,会破坏原本轻松欢快的气氛。我果然不太会聊天,心里盘算了一百次却还是拿捏不准那个度。 我也害怕这样一种人,聊天时会不自觉把话题绕回自己身上,好像世间万物,都与他有牵扯。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人一直在追我——”我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也做过这样的梦耶,好像有个人在追杀我,我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我醒来后都感觉自己在喘气……还有一次……”梦话连篇之后,对方突然想起什么:“你刚说什么了?” 我摇摇头,仿佛刚被打劫,突然想不起要说什么。 我开始练习安静 这样的聊天模式让我害怕,我害怕自己也是那样的人,所以我开始练习安静。甚至后来,我一说话,我就开始讨厌自己。我总是提醒自己,没有人聆听的话,都是说给鬼听的。我怕鬼。 有次上美容院洗脸,昏暗的小房间内只有我和美容师两人。果不其然她开始了刨根问底式的审问,我一面想着怎么让她闭嘴,一面担心我尴尬的回应会使脸部肌肉僵硬而影响保养品的吸收。房内温度有些低,体内血液流动缓慢让我昏昏欲睡,我紧闭双唇,躺在那儿动弹不得,任由躯体被她的言语强暴。 可那次之后,我好像发现了另一种玩法——原来可以不需要传球,总有人爱抢球,也总有人乐意从头到尾抱着球跑。周围好多人都拥有说话说不停的灵异能力,即使得不到回应,也阻止不了他们说下去。而他们往往对此一无所觉。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焦虑也开始退却。因为这世界太吵了,所以我可以安逸地成为那少部分安静的人。更何况,选择站在少数的一边,让我觉得安心。 大家都爱说鬼话,因为寂寞所以要说,因为说了没人听,所以寂寞,循环反复。每每望着那些不断开合的各种形状的嘴,我想起那些沦落饿鬼道,终日饮食而不满足之人。那些自顾自说着的人,是不是也会落得相应惩罚,受刑之人不得停止说话,直至喉咙磨损声带破裂溃烂却还是要说尽世间的语言。
2年前
多年来姐姐因听觉衰退,在生活及工作上面对各种不便。许多年没跟她实体面对面交谈,我们线上谈时并没感到她的听觉有问题。她居留澳洲超过40年,我居留瑞典超过30年,同是自我放逐自愿离散、因此特别亲近。兄弟姐妹中我俩通讯最密,也许都有着妈妈所谓的远走高飞的难言之隐,两人虽从没互吐对国外生活的怨怼,却心照不宣,总能感应对方传送的若有若无的幽怨,言语间就有了某种默契,所以比其他兄弟姐妹较谈得来。我们的通讯不知何故渐渐演变成以文字对话,几乎没有再通话。姐姐的脾气比较直爽,笔谈让我从容避开她对我的一些指点。知道她的好意,也知道她忍不住不对一些事表示意见,尤其对我的无动于衷她气急不已,却无可奈何。笔谈使我无从测察她的语气,不知道她急躁的程度,我感到自己可以我行我素而不用去在乎她的想法,颇逍遥的。 其实是晓得姐姐对我的容忍,那是对妹妹无条件的付出,她跟别人可是不客气有话直说,而且七情上面,喜怒尽露,对我,她自动削减锋芒,虽也忍不住嘀咕,其威已经收敛了一半。自从我们以书写交谈,就更感觉不到她的锐气了。向来感到我跟亲人是若即若离,自己老像被无形的罩子包住,他们在罩外游离,有时明明对我嘘寒问暖,却感觉不到他们的热度,我似乎从未主动向他们传送温情。跟姐姐也是如此,即使我们这样亲近,我还是隔着一层纱跟她联系。她懊恼听觉失灵,偶尔会跟我诉说,我只是听,并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倒是她常常鼓励我写作和画画。我失败的时候居多,总尽量轻描淡写地给她看我的稿和画,她却是热烈地回应,这个世界上我有3个忠实读者,她是其中之一,不管我有多糟她一样欣赏,对自己的作品,我心知肚明,不忍坦诚真相,她说喜欢我也欣然接受赞美,毕竟我也虚荣,也渴望受到肯定。姐姐是支撑着我一路走下去的精神力量,她永远告诉我我是行的、是不赖的,我非常在乎她的认可,就算明了自己的斤两,还是愿意相信她的话。常会觉得亏欠她,我不懂得鼓励她,似乎她给我的比我回应的多到一辈子都还不清。 我相信血缘就是这么一回事:你可以对某人不以为然,敬而远之。对自己的姐妹纵然也会不以为然,却不能敬而远之。姐姐对我是这样,我对她也是这样。好像我们的命从出生到死亡都紧紧栓在一起,我们不见得喜欢对方的个性,也不见得合得来,但绝不会离弃,再难都要互相包容、迁就。形体离得十万八千里,感情依然如日月星辰,隽永绵长。 姐姐到意大利探望女儿孙子,她说不知为什么听觉成了一个大障碍,没办法跟女儿沟通。她感到无所适从。我知道她迫切地从澳洲飞到意大利,一心一意想享受天伦之乐,她就只这么一个孙子,跟女儿也多年没见面。女儿的态度使她失望,在她炽热的心浇了冷水,她带着复杂的心情来到瑞典。乍见她时,觉得她非常单薄,下机进入机场大厦的一刹那好像快被外面的风刮得飘起来。一股怜惜之情涌上心头,是不是听障和生活上的困顿使她显得如此沧桑?见到我她笑容灿烂,那份沧桑感消失无踪,她又是一贯的敏锐利落、我习惯的姐姐。 过了两天我没感到她的听觉有问题,我讲话声浪不大,但她都听见。我说奇怪怎么她听觉这样正常,她也不明白自己的耳朵竟灵光起来。我的生活简单,无房无车,租一室一厨的单位,我们每天出去步行,到走得到的地方四处看看。姐姐喜欢后山的冬青林子,我们去采野生的蓝莓和覆盆子,满山的蓝莓令她兴奋,我正愁没能力带她到观光景区,附近好多美丽的地方没有车不方便去,见她雀跃欢喜成那个样子,真有点糊涂了,原来快乐也可以这样唾手可得,姐姐竟这样容易满足。我们的活动范围周圆五、六公里,每次出门来回四、五公里,时间龟行,随兴而走。平常爱规划生活,经常安排得太紧凑,姐姐来了,以她为主,我乐得暂时放任一下自己。走路快不了,我们像遛狗,一路停伫,瞧瞧路边的野花、偷采探出围篱的半熟樱桃,没有真正的目的地,朝城里还是朝山林还是朝湖边,临时决定。 这次相聚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一路踽踽而行,没有时间,只有空间。记不起这些年是怎样过的,回想起来只有时间一迳流逝,好像自己总在追时间,年岁越高时间越紧,很多事怕来不及完成。姐姐喜欢拍照,看手机里的照相惊叹容颜衰老,俨然两个老妪,我醒悟到我们都老了,这次相聚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不如让我们定格在这里,让当下成为永恒,互相端详、同时端详对方眼眸里自己的影子。周围的树、鸟、云彩框着我们,成为一幅我们专属的画。姐姐说她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不耳聋了,因为我们说的是方言,自己的家乡话。她在澳洲再久都没办法把英文听入耳,一听我讲的海南话就完全没有阻碍了。我愕然,那我的瑞典文一直搞不好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可是很多人精通5种语言又如何解释?兴许我俩都有听觉缺陷,只懂得接收海南话,把其他语言都筛掉了。所以我们其实不适于在外国居留,偏偏命中注定都跑到外国去。这算是日常的小磨难,不是大问题,但给生活带来不便,令人丧失安全感。此刻我们是互相的安全港,世界缩小,外面再杀戮战场再天灾人祸都与我们无关,笼罩我俩的只有平和、温暖、熨帖的归属感。沉浸在日月交替的朦胧地带,暂忘烦忧,听觉灵敏了,贝多芬的钢琴协奏曲如风灌耳,如流水抚心,耳聋的贝多芬应该最明了我们,知音应该这样解释。我和姐姐,是姐妹也是知音。 轻松聆听,是我们相处半个月的至乐,竖耳、洗耳、凝神,这些紧张兮兮的事统统免了。感觉上自己不像在外国,有一个错觉,以为只要说着家乡话就是回到了家,周遭的碧眼金发高头大马的洋人都只是幻影,看他们像从窗里看出去,都是过客,不留一点云彩,都与我无关。他们的不真实让我感到姐姐和我的真实及海南话的真实,当下的真实。我总以为快乐难求,可这不是快乐吗?真实就是快乐,踏实感就是快乐,可遇不可求。我有幸在这个夏季感到踏实,时间一晃流逝,生命却能在刹那间停格成永恒。 姐姐终究得回悉尼去过她的生活,我也必须回到日常,我们在机场拥别,期许再聚的机会,尽管我们都知道那是一个奢侈的想望,还是互相肯定,我们会再见。走出机场,我想起夐虹的诗句: “关切是问  而有时  关切  是  不问  倘若一无消息  如沉船后静静的  海面,其实也是  静静的记得  倘若在夏季之末  秋季之初  写过一两次  隐晦的字  影射那偶然的  像是偶然的  落雨  ——也是记得” 即使我们不再相聚,就让我们记住这个夏季,久久,久久。
3年前
近日同事与我聊起学生的状况,突然打趣地跟我说:“你的学生泪腺特别发达,三不五时就掉眼泪。”这一句话尽管是同事之间互开玩笑,却又有很强的后坐力,它道尽了如今教育现场的种种不易,也隐晦地表达了今时今日的孩子们内心的寂寞和空虚。 这班学生之所以会“沦为”爱哭鬼,我想很大的原因是来自于我这位老师的“教唆”。每当学生来找我聊严肃的事情,经常都是没说几句就开始梨花带雨,而我也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哭吧,好好地哭”,然后便静静地看着对方,偶尔还嫌这位学生哭得不够狠,于是补上几句直戳内心的灵魂拷问,为他的难过增添柴火,一副“看难过不嫌事大”的高冷姿态,还要耗费许多卫生纸。 但既然学生前仆后继地来“奉献”眼泪给我,我也只好敬谢不敏地承载他们的眼泪,以及眼泪背后那大大小小的辛酸。为生活上色对许多人来说或许只是起心动念,但对某些人而言,光是活着就已经要耗尽力气。在我们还没搞懂孩子们究竟面对着什么,还没设身处地站在他们的角度感受他们之前,任何对他们的轻蔑和批判都略显苍白和空洞,仿佛这是一种何不食肉糜的居高临下,亦是一种见树不见林的现象归纳。 想哭就哭是一种幸福 于是我不仅总是放任学生在自己面前哭,也不断告诉学生们要为哭泣除罪,营造一个对脆弱和哭泣更加友善的环境。这不是要我们随时随地想哭就哭,而是当有人出了事来找你诉苦和发泄的时候,不要再用“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来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需要想着要给什么让对方茅塞顿开的建议,就和对方一起静静地承担那两行或浅或深的泪痕,再轻轻地放下,这样就足够了,非常足够了。 最近流行“树洞”一词,许多人寻寻觅觅,但树洞却是日益可遇而不可求。这倒不是因为成为别人的树洞有多难,而是我们总是着急地抢着要说,却忘了比说更可贵的是怀着耐心和包容,静静地听。树洞的回声是否清脆悦耳并不那么重要,就像树从来不会刻意要求自己是不是能让人纳凉。有时安静而安定,就已经蕴含无穷的力量。 想到这里,我突然羡慕起这班多愁善感的孩子们。他们之所以哭不是因为他们凄凉,更不是因为他们脆弱,而是这个时代对眼泪有了不同的观点和定义。这个时代越来越不会要求我们要强颜欢笑,不会要求我们要内敛和矜持。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明白,原来想哭就哭是一种幸福,而身边的人能放任你哭、支持你哭更是得来不易。 眼泪不会是生活的暗面。眼泪会成为我们的倒影,让我们看清我们的不堪,也让我们看见我们的强大。而我也一直认为,能承载别人眼泪的每一个人,都藏着可贵的温柔。
3年前
3年前
我是一名听力学家,一位听觉的守护天使。我的工作主要是为病人检查听觉,并做出诊断和提供适当的治疗方案,如佩戴助听器或回答关于人工耳蜗的种种疑惑。偶尔,我也需要跟耳鼻喉医生、语言治疗师、临床心理师等专业人士配合,以提供病人更优质的服务。 读到这里,你可能会期待我与你分享工作上遇到的个案。或许,你也会很好奇听障者佩戴助听器或人造耳蜗后的复健过程。但我更想与你说的是,我当了听力学家之后,所感受到的,关于听得见很美好的故事。 中学时期的我,很常会不经意地打断别人的对话,似乎是因为我想表达的太多,而听的耐性却很少。 直到我踏入职场后,才了解到,聆听原来是一门艺术。 来到助听器中心的病人,大多数都以乐龄人士居多。据他们说,在年纪渐长以后、在身体机能逐渐退化以后,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无法被理解。孩子们无法理解父母的答非所问,老伴无法理解自己为何莫名地提高声量,而邻居与朋友的无心玩笑话更是伤透了患者的心。于是,不耐烦、无礼和社交恐惧成了乐龄听障者的代名词。 或许,我们应该好好检讨自己,学习聆听。很多时候,困扰听障者的不完全是他们的听觉问题,而是身边的人的反应。 社会提倡办事效率,于是孩子们要求父母亲一戴上助听器就得听得见,似乎“慢慢来”一词已经不再被纳入21世纪的词典里。 “为什么我母亲戴了助听器还是听不见?” 每每遇到这样的家属,我都会耐心地告诉他们:“不如我们慢慢来。” 说的人慢一些、听的人就可以听得仔细一些。 大概是习惯了这样慢慢来的模式,所以我遇到的病人都很喜欢跟我闲话家常。或许是因为我懂得他们的无奈,或许是因为我有在细细聆听。 我们都害怕失去,所以拼了命地抓住,握在手心里,一切所谓美好的事物。在不经意间,我们也把倾听父母的耐心给磨掉了。 写到这里,我想要提醒的是,助听器或人造耳蜗或许可以解决听觉上的障碍,但只有聆听才可以真正治愈人心。多给父母一些慢慢的爱,慢慢的鼓励,再慢慢的关怀。或许有一天,你也会在过程里发现听得见其实很美好! 【星云】长期稿约/我们这一行 电邮:[email protected] 来稿请注明:我们这一行 •文长勿超过1000字,可附上相关照片。 •请于稿末注明中英文姓名、身分证号、联络地址、银行户头、电邮等作者资料,否则恕不录用。 •文章经录用,除了在平面媒体刊载,本报也拥有作品上网、录影、录音、改编等其他使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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