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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平涛

1. 请为我在退稿函的空白处预留一道光 墨水瓶底沉着历届冠军的侧影 我将键盘倾斜至槟城海峡的弧度 (评委叮嘱:需有地理的胎记) 2. Ctrl+Z撤回整片热带雨林 Backspace键叩问榴梿坠落的韵脚 (它始终以尖刺押注诗的命运) 3. 在谷歌地图上裁剪乡愁 将福建的云絮移植吉隆坡天际 降水量须精确至修辞的临界点—— (赛事章程第六款:湿度不得超载) 4. 咖啡馆第三桌 往届落选者把咖啡渍读作签诗 奶泡拉花浮现星洲日报副刊的版型 有人以汤匙挖掘冰块的隐喻 (它们在胃里撞击出槟威大桥的节律) 5. 午夜与屈原视讯 他建议将楚辞转译为RAP节奏 “离骚的传播需算法加持” 荧幕骤起雪花 2024得主正以奖杯承接南洋月色 6. 我的句式在空调房中暑 被迫披上巴迪布的华服 二十四节气典故水土不服 在赤道两侧增生 荔枝与红毛丹的杂交悖论 7. 投稿键是未爆的核弹 承诺在电子邮箱绽放 蕈状云状的: “感谢参与” 8. 于是将自我拆解为参赛规格 乡愁研磨成胡椒粉粒径 反讽须以椰糖包覆 所有殖民伤痕皆用括号轻标 (泪水会洇染稿纸的经纬度) 9. 妻子问为何对冰箱吟诗 “正练习令冷藏的肋排 析出金陵渡口的月色” 孩子将童诗贴在磁铁上: “爸爸的发丝被风吹成 逾期未寄的逗点” 10. 最终我们都成打印吞吐间的 复写纸世代 油墨香渗入咖喱鱼蛋的乡愁 (评委诸君,请以锡纸裹好这赤道心跳) 11. 当所有标点向北方迁徙 唯我的句号卡在椰冠 成为2025 花踪文学奖最圆满的 落选注脚 相关文章: 辛平濤/父與子的力學 辛平濤/越調練習備忘錄 辛平涛/蜗牛
2小时前
【一】 西贡的月光穿过槟榔叶隙,碎作满地银币。中秋将至,整座城市都在贩卖团圆。鎏金烫彩的月饼盒在烈日下堆成小山,泛着虚幻的光泽。我立于街角,看车流裹着摩托轰鸣碾过月光,忽觉异国的月亮竟比故乡的重几分,压得人心口发闷。 这月光让我想起云冰老屋的窗棂。每个中秋前夜,母亲总会点燃蜡烛,带着我们看月亮慢慢爬上椰树梢。那时我不懂何为乡愁,只知道烛光摇曳时,母亲会端来刚出炉的月饼,金黄的饼皮上印着菱形的花纹。如今我才明白,那交错纵横的纹路,早就在编织漂泊者一生的轨迹。 商场门前立着6公尺高的嫦娥,身着奥黛,手执星月灯,电子眼珠规律转动。小贩推玻璃车叫卖“Bánh trung thu!马来西亚口味!”保鲜膜里静卧着咖哩鸡馅月饼,红葱头与香茅的气息刺破薄膜,与我记忆中的莲蓉双黄隔海相望。我买下一个,咬下去却是陌生的咸香。就像这里的月光,明明同样皎洁,却照不出故乡的模样。 【二】 若乡愁有形状,必是马来西亚月饼的浑圆。若乡愁有滋味,定是双黄莲蓉的甜咸交融。 云冰老家的月光总会渗过木窗格,在水泥地上淌成银河。母亲提前半月便开始准备:冬瓜糖与杏仁片在青花瓷盆里沐浴月光,咸蛋黄像十八的月亮般油润生光。我们围坐在旧木桌旁,眼巴巴看着母亲拆开粉红纸包裹的圆筒。白色月饼滚落青花瓷盘,月光下泛着朴素的光泽。 母亲用小刀仔细分成8份,冬瓜糖与杏仁片散落如星。我们抢食时手指沾满饼屑,偷舔糖馅总被笑骂“月亮要割舌头哩”。母亲望着我们嬉闹,眼角漾开细纹:“慢些吃,上帝赐福的食物要细细品味。”她总是将最大那份推给我,说离家的游子需要更多月光充饥。 父亲剖柚子时必吟古谣:“月光光,照四方,四方暗,跌落坎。”这祖传的童谣与信仰无关,却是世代相传的文化血脉。柚皮帽扣在头上,顿时撑起清冽的芳香穹顶。最盼黄昏提灯笼走巷弄,铁皮杨桃灯里的烛火将童谣映在斑驳墙上:“月亮公公,打灯笼,打到姑娘房门东……” 而今在越南公寓切开工业月饼,机械压制的饼皮应声而裂。莲蓉甜得刻板,咸蛋黄呈现出标准化的橘红——它们被真空包装抽走了魂灵,一如我此刻的思念,饱满如月却困于铝箔袋中不得挣脱。 【三】 那年怡保翁姑奥马海事工程系的毕业典礼上,导师递来卷轴时说:“你将来注定是海上逐月人。”一语成谶,此后10年,我的月亮总是浸在海水中。 在云冰外海测量时,月光在浪尖碎作万千银鲤。我紧抱测绘仪立于甲板,忽然懂得苏轼“杳杳天低鹘没处”的心境。雷达屏上光点闪烁,不知哪一簇是曾拂过故乡的云? 海上中秋最是凄美。货轮厨房端出汽油炉烘烤的月饼,菲律宾船员弹着吉他唱〈家乡的月亮〉,马来同事面朝麦加铺开祈祷毯。我悄悄将月饼掰碎抛入海浪,看银辉追逐饵食,竟成现代版的龙宫献祭。那时尚未知晓,这般四海为家的浪漫,终将酿成无法消解的渴。 【四】 加影求学时的月亮总被电缆分割成几何图形。穷学生与同学合买廉价月饼,蹲在组屋楼梯间分食。铅灰色云层后,月亮像枚被反复使用的邮票,盖着“查无此人”的戳记。 最痛是芙蓉那个中秋夜。加班归途见满城灯笼高挂,摩托车后座的孩子都抱着玉兔灯。手机忽然震动,家讯显示:“阿嬷走了,月亮最圆时上路的。”我立于天桥看车灯汇成银河,忽然想起阿嬷说的月娘传说:“好人死后会去月宫,用银锤敲月饼皮哩。”那夜的月亮特别圆,圆得像生命的句号。 【五】 越南人说中秋是儿童节。夜幕初降,街巷便涌出提灯笼的孩童,塑料LED灯唱着异国民谣。我坐在范五老街的咖啡摊,看月亮从法式拱窗升起,恍如殖民时代的银币仍在流通。  异国街巷的提灯童谣 房东送来香蕉叶包的月饼,内馅是绿豆与肉松。“这是西贡老味道,”她指着阳台上祭月的果盘,“就像你们供月亮娘娘。”红毛丹与火龙果堆成宝塔,香炷青烟袅袅上升,竟成了思乡的具象。 忽然懂得王建“不知秋思落谁家”的惶惑。同一轮月照见马来渔村的神坛、中国江南的画舫、越南阳台的果盘,千万种乡愁在月光里浮沉,却找不到归处的坐标。 【六】 视频接通时,云冰老家正在拜月。母亲将月饼切成牙瓣,对着镜头念叨:“这是你最爱的单黄莲蓉。”屏幕那端的月光穿过荔枝树梢,竟比西贡的更圆更亮——原来月亮也偏心。 侄女举着新买的无人机灯笼奔跑,电子音乐覆盖了古老童谣。父亲沉默地添香,忽然开口:“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位老渔夫竟记得我教他的唐诗。月光穿越光纤,在他白发上镀银,在我屏幕里凝霜。 我悄悄切断视频,对窗外越南月举起月饼。蛋黄在莲蓉里沉浮,恰似故乡岛屿漂在南海上。忽然明白嫦娥为何奔月——不是求长生,只是站得够高,才能看清人间所有离散。 【七】 整理行囊时翻出10年漂泊的证物:芙蓉买的玉兔书签、汝来中秋晚会的抽奖券、新山同事送的月光石。这些零碎月光竟拼出一幅流年图景。手机忽然弹出预警:“台风莲花逼近越南沿海。” 或许明日就乌云蔽月,或许今夕是最后清明。急忙研墨铺纸,给所有离散之人写信。给云冰父母写海上生明月的壮阔,给怡保同窗写天涯共此时的寂寥,给芙蓉爱人写千里共婵娟的祝愿。墨汁溶着月光流淌,仿佛把整个星空的春秋都写进了字里行间。 最后给自己写:“此心安处是吾乡。”落笔时忽闻窗外童声欢闹,推窗见越南邻家小孩提灯笼走过。女孩举着星星灯唱:Sáng trăng sáng cả vườn chè……”(月照亮了茶园)——原来异乡童谣里,也住着同样的月光。 【八】 今宵月华如练,照见人间所有孤舟。马来西亚渔船在南海随波起伏,越南舢板在西贡河系缆,我抱膝坐在公寓地板上,任月光将身影拉成孤单的桅杆。 忽然想起课本上的知识:月光是反射的阳光,需要1.3秒才能抵达人间。我们仰望的从来不是此刻的月亮,而是过去的光阴。一如乡愁,永远指向回不去的从前。 那就让月饼堆成苏东坡的短松岗,让柚子皮盛放王建的秋露,让锂电池灯笼化作李白的霜。拆开最后一盒来自马来西亚的月饼,虔诚地就着越南月光细细咀嚼。当莲蓉在舌尖融化时,忽然尝到了云冰海风的味道。 原来乡愁从来不是地理坐标,而是味觉的导航。所有离散之人都是月球的碎片,终将在月光引力下,慢慢归向那个名为故乡的星球。 【九】 月光透过窗棂,在手机屏幕上折射出朦胧光晕。我下意识地打开通讯录,指尖悬停在那个再也无法接通的号码上。恍惚间,我仿佛看见母亲在月光那端微笑,眼角的泪光与月华交融成一片璀璨。 父亲苍老的吟诵声穿越时空:“月光光,照四方……”那首古老童谣在夜风中飘荡,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得令人心颤。窗外,越南孩童的灯笼汇成星河;窗内,游子的归心已跨越重洋。 月光照见万千信仰,照亮无数归途,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家的方向。
2星期前
1 浪站起来时 我们正在数那些被神明撒落的石灰岩 数到第十七座 天突然学会方言: “台风” 2 四十张木榻漂起 四十个母亲变成 钉在祷告词里的锚 (潜水员后来带回消息: 他们蜷曲如未绽放的莲 指缝间还缠着 水草般的脐带) 3 六岁男孩的拖鞋 卡在珊瑚的齿缝间 (三天后潮汐送回 一只dé plá 像被啃过的棕榈叶) 4 祖父的假牙 在淤泥里继续咀嚼 那首断了的“Ầu ơ……” 现在月光是值夜的救援员 用探照灯 打捞溺水的星座 5 当钢铁的肺进水 十四岁少年听见 姐姐橡皮筋的脆响 父亲打火机的“咔嗒” 在第三秒 整个童年 开始生锈 6 课本里的“春天” 正慢慢游成“海来了” 作业本上的“爸爸” 被泡成 一团模糊的墨迹 7 新闻里的数字 在繁殖: 三十六,四十八,五十三… 像黏在渔网上的 鱼卵 8 活着的女人 用输液管编织渔网 她要打捞所有 沉没的称谓: “con yêu” “chồng ơi” “em gái”…… 直到护士剪断 这些太重的音节 9 旅行社修改地图: 在“溶洞”旁边 用红笔画了个十字 游客们仍在拍照 但每张底片都显影出 去年某双 没闭上的眼睛 10 最后我们明白: 这些被称作遗产的 不过是神明 暂时寄存人间的 冰柜 所有美丽的海湾 都在默默 孵化丧钟 *注:dé plá:越南棕榈编织拖鞋;Ầu ơ:越南摇篮曲起调;con yêu:宝贝;chồng ơi:丈夫啊;em gái:妹妹——均引自下龙湾渔民口述实录。 2025年7月19日下午,越南下龙湾一艘游船因雷暴天气倾覆。“蓝湾58号”游船载有49人(含46名旅客和3名船员),成功营救10人,并发现了35人的遗体,另有4人失踪。 相关文章: 辛平涛/越调练习备忘录 辛平涛/父与子的力学 辛平涛/蜗牛
1月前
一、甜味的宪法(Apam Balik篇) 材料: 面粉200g、砂糖50g、褪色的独立宣言1张、未兑现的承诺若干。 火候: 1957年烈火,1998年余温。 铁板上的面糊鼓起金黄的泡泡时,祖父总会屏住呼吸。那瞬间像极了1957年8月的那个黎明——太早翻面会塌,太晚则焦。他的手掌布满烫伤的星图,每一道疤痕都对应着某个历史节点:食指上的硬茧是橡胶园时代的遗产,虎口的裂痕则刻着独立前夕的焦灼。 “看准气泡,”他用福建话教导我,“等边缘翘起再翻,像国会表决那样干脆。”铁板上的油渍早已渗入金属纹理,勾勒出半岛的形状。某些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茶室纱窗,那些油星会突然闪烁,宛如当年联盟旗上的十四角星。 哈山总在糖粒将化未化时到来。这位退休的邮政局职员,能精确指出每项政策转向的日期。“甜度不对了,”某天他盯着红白糖粒说,指尖轻叩铁板边缘,“现在的糖,包装袋上都印着不同条款。”祖父没有抬头,只是将煎饼对折,压出一道锐利的折痕,恰似宪法第153条的但书。 1998年的季风格外潮湿。铁板下的火苗奄奄一息,面糊需要更久才能成型。某个黄昏,当祖父第三次擦拭蒙雾的老花镜时,一个穿公务员制服的马来青年蹲在摊位前。“父亲说您该用这个,”他递来一块用香蕉叶包裹的椰糖,“老顾客的账,不能赖。”祖父的手突然抖得厉害,融化的糖浆在铁板上画出歪斜的国界。 20年后,孙子的改良版Apam Balik铺满巧克力酱和拉丝芝士。他不再关心面糊的黄金比例,只管举着手机拍摄食物拉丝的瞬间。“太甜了,”我尝了一口,黏腻的糖浆糊住上颚。孙子却笑得灿烂:“现在流行这样。” 茶室角落,哈山的轮椅停在老位置。他的孙女正用叉子分解无糖版的煎饼,动作精准如解读联邦法院判例。铁板早已换成不粘材质,但每当面糊鼓起泡泡,我仍会下意识屏住呼吸——那些未及翻面就已塌陷的,那些熬过头变得焦苦的,都在蒸汽中浮沉着68年来未能达成的完美火候。 最后一炉煎饼出锅时,祖父的旧围裙还挂在门后。油渍在布料上凝结成深褐色的群岛,其中最大的一块,形状恰似当年英属马来亚的版图。 二、绿色的休战协议(Cendol篇) 配方: 班兰叶汁30ml、椰浆100ml、红豆(1971年限量版)、绿豆(新经济政策特供)。 禁忌:搅拌时勿谈敏感课题。 1971年的开斋节前夕,班兰叶的香气笼罩着吉隆坡中央市场。阿昌伯的Cendol摊前排起长队,不同肤色的手同时伸向那碗翡翠色的甜品。红豆与绿豆在椰浆中沉浮,像极了这个国家正在重新洗牌的种族关系。 新经济政策实施后,马来顾客突然多了起来。阿昌伯悄悄调整配方:多加一勺班兰汁,少放一勺糖。“颜色要够绿,”他对我说,“但甜度要刚好,太甜会腻。”就像政府宣传的“重组社会”,表面是扶弱政策,内里却是精准计算的甜度分配。 我的马来同学法依扎总在放学后偷偷来买Cendol,在回家前仔细擦净嘴角的椰浆,她知道母亲对“外来食物”总有顾虑。但那个下午,当红豆不小心沾上头巾,我们笑作一团——有些隔阂,原来可以被甜味融化。 2001年,阿昌伯的摊子被市政局以“无执照”为由查封。3个月后重开时,摊位上多了张清真认证。绿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玉米粒。“现在叫Cendol Moden,”他苦笑着,“但老顾客都知道,后巷有‘传统版’。” 去年开斋节,我看见法依扎带着女儿来买Cendol。小女孩兴奋地指着红豆问:“这是什么?”法依扎犹豫了一下,最后说:“这是……马来西亚的味道。” 400字的篇幅里,这碗Cendol见证了族群隔阂与和解。它的甜度会变,配料会改,但翡翠色的基底始终未变——就像这个国家,再怎么重组社会,终究要在同一片土地上共存。 三、酱色的抗争(Hokkien Mee篇) 秘方:老抽150ml(需经三季季风曝晒)、猪油渣(沉默年份酿制)、粗面(手工揉入月光)。 禁忌:光照过强易挥发本色。 林老师的酱油缸总摆在教室角落。那年教育局来人检查前,他把被红笔删改的课本浸入黑褐色的液体。“看好了,”他捞起一页〈师说〉,纸上的墨迹在酱色中愈发清晰,“真金不怕火炼,好字不怕酱染。” 雨季来临时,整条茨厂街的福建面摊都加大了火候。浓白的蒸汽里,炒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响,竟与隔壁华小晨读的《三字经》节奏暗合。林老师教我们一个诀窍:吃面时要连酱带汤啜得簌簌响,“让那些耳朵知道,什么声音才配叫母语。” 后来他在病床上仍坚持用那缸老抽写春联。墨汁沿着宣纸纤维晕染开来,比医院走廊张贴的《国语使用规范》还要黑上三分。临终前他塞给我一瓶浓缩酱汁:“收好,这是用1987年的阳光晒的。” 如今面摊第三代传人阿杰改用日本淡口酱油。“现在流行透明感,”他晃着琥珀色的汤底。我儿子却趁他不备,往碗底抖落一撮黑乎乎的渣滓——那是从林老师遗赠的酱缸底刮出的陈年沉淀。 “阿太没说错,”孩子舔着乌黑的嘴角,“黑到极处,反而看得最清。” 四、咖哩式的融合(Curry Mee篇) 配料: 黄面(唐山记忆)、咖哩粉(印度洋季风味)、叻沙叶(甘榜童年)、猪血(2008年后巷特调)。 备注:分锅煮,同炉食。 2008年政治海啸后的槟城,林叔的咖哩面摊前排起了跨族群的长队。这位经营了30年的老摊主,突然面临甜蜜的烦恼——他的汤锅要同时满足清真与非清真顾客。 “以前哪有这么麻烦,”林叔边搅动汤头边抱怨,“现在得分两锅煮。”一锅用椰浆,给穆斯林顾客;一锅加猪血,给老饕们。但深夜收摊前,他总会对熟客眨眨眼:“要‘特别版’的,后巷等着。” 这碗浓汤里沉浮着马来西亚的灵魂:黄面是中国移民带来的,咖哩是印度劳工传授的,叻沙叶是马来本土的。我的印度裔朋友克里希纳常说:“谁会在意这些食材的出身?好吃就行。”就像他的婚礼上,清真餐与烧肉并排摆放,宾客们在同一支〈Rasa Sayang〉旋律下共舞。 去年开斋节,我看见一个戴头巾的年轻女孩在摊位前犹豫。林叔二话不说,舀了碗椰浆版的递过去:“尝尝,保证清真。”女孩尝了一口,突然用福建话说:“阿公,汤头淡了。”林叔愣住,随即大笑——原来是他20年没见的混血孙女。 这碗咖哩面教会我们:真正的融合不是消除差异,而是在高温熬煮中,让每种味道都保持本色却又彼此成全。就像林叔常说的:“我的炉火从不熄灭,左边煮着椰浆,右边滚着猪骨,蒸汽在午夜交融成同一片雾。” 五、酸味的觉醒(Assam Laksa篇) 汤底:鲭鱼(洄游在2018年季风期的焦虑里)、亚参膏(古法熬煮的民主原浆)、黄瓜(切得比政策承诺更薄)。 火候:文火慢炖的期待,猛火快炒的变数。 萍姐的刀在砧板上敲出紧迫的节奏,将鲭鱼剁成大小不一的块状。“肉厚的部分要多煮会儿,”她说,“就像某些承诺,需要更长时间兑现。”汤锅里,亚参膏正在溶解,把清水染成回忆里马六甲海峡的黄昏色。 投票日前夕,酸柑被对半切开时喷溅的汁水,灼伤了她的眼角。“这才够劲,”她眨着发红的眼睛,往汤里又加了一把辣椒,“太平顺的汤头,会让人忘记身在何处。” 熟客们发现,今年的汤碗边缘多了一圈细小的刻度。退休教师陈先生数了数,正好是62道——与国家的年龄相当。他的汤匙在碗底捞起一块鱼骨,形状意外地像半岛地图。“连鱼都懂得洄游,”他喃喃自语,“而我们还在学习如何停留。” 计票当晚,萍姐的摊位反常地亮着灯。电视机的蓝光映在汤锅表面,随着票数起伏波动。当最终结果揭晓时,她突然往锅里倒进一整瓶亚参膏。沸腾的汤水溅在招牌上,恰好冲掉了“政府认证”的贴纸。 第二天,老顾客们在酸得让人流泪的汤里,尝到了某种陌生的回甘。新来的实习生指着招牌问:“阿姨,这行小字什么时候加的?”萍姐头也不抬地切着黄瓜:“一直都有,只是以前没人注意。” 有人看见她在收摊后,把剩下的汤料倒进了槟城海峡。退潮时,那些辣椒籽和香茅梗在沙滩上排列出奇妙的图案,像极了某个被海水冲淡的选区边界。 终章、炊烟里的版图 最后调味: 祖父铁板上的油星1滴、孙子手机里的汉堡照片1张、黄昏时三语诵经声的化学反应。 68年后,我们的国界仍在餐桌上蜿蜒。清晨的巴刹里,马来大叔的Apam Balik炉火未熄,印度阿姨的Cendol泛着翡翠冷光,华人老伯的炒粿条镬气灼人。炊烟交织成网,网上挂着三代人的记忆——祖父的铁板、父亲的汤勺、儿子手机里的外卖订单。 孙子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汉堡广告的芝士黄得刺眼。他问:“为什么阿公的酱油瓶这么黑?”我没说话,只把老抽滴在他舌尖。他皱眉:“咸死了。”可10分钟后,他偷偷用薯条蘸了第二滴。 黄昏的厨房里,三种诵经声在纱窗外发酵。我守着最后的炉火,看槟城亚参叻沙的酸雾、吉隆坡福建面的酱色、新山咖哩的辛香,在排气扇下达成短暂停火。冰箱上贴着孙子画的“全家食物地图”:汉堡包和椰浆饭手拉手,旁边歪歪扭扭写着“Semua Sedap”(都好吃)。 阿财师傅的遗物——那把铲边卷曲的铁铲,如今挂在网红咖啡馆当装饰。马来食客在下面摆拍,没人注意铲柄上暗红的指印,像1969年那场暴雨后,街角未洗净的斑痕。 最后一缕烟散去时,孙子把汉堡包装纸折成纸船,放进洗碗池。“阿公,明天吃什么?”他问。我望向窗外,月亮正悬在清真寺的新月尖上,圆得像个完美的Apam Balik。 “明天啊,”我擦净老抽瓶口的油渍,“看你的手机推荐什么。” 灶台余温里,68年的油星渐渐凝固成琥珀。 相关文章: 辛平涛/蜗牛 辛平涛/父与子的力学 辛平涛/越调练习备忘录
3月前
4月前
5月前
1. 声调是一场精密的口腔体操 在越南平阳的第一年,我的舌头像是被临时征召入伍的新兵,面对6个声调的命令,总是手忙脚乱。越南同事说,他们的语言是一门“口腔体操”——你的喉咙、舌头、嘴唇必须像奥运选手一样精准配合,否则一个音调滑错,整句话就会摔得鼻青脸肿。 比如,有一次我想说“cơm”(米饭),结果不小心滑到“cốm”(青米糕),食堂阿姨困惑地递给我一盘糯米点心,而我只能尴尬地接受这份“意外甜点”。再比如,我本想赞美同事“đẹp”(漂亮),结果发音一歪,变成了“đép”(凉鞋),对方愣了两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拖鞋,然后哈哈大笑。 越南语的声调像6条平行宇宙,稍不留神,你就会从“ma”(鬼)滑进“má”(妈妈)的世界,再不小心跌进“mả”(坟墓)的深渊。我的越南同事阿琼安慰我:“别担心,我们小时候学说话,也常把‘bà’(奶奶)说成‘bá’(疯狂)。”我点点头,心想至少我没把老板叫成“con ma”(鬼魂)——虽然有时候开会,他的表情确实很像。 2. 辅音是舌尖上的地雷阵 如果说声调是体操,那越南语的辅音就是一场排雷行动。某些音,比如“tr”和“ch”,在我听来几乎一模一样,但越南人却能精确区分,就像品酒师能分辨1982年和1983年的红酒。 有一次,我想说“trời ơi”(天啊),结果舌头一打滑,变成了“chời ơi”——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词。办公室瞬间安静,阿凤眨眨眼,说:“你刚刚发明了新越南语。”我谦虚地表示,这可能是我对语言学最大的贡献。 更可怕的是“x”和“s”,它们像一对双胞胎,只有亲妈才能分清楚。我说“xin lỗi”(对不起)时,总是不小心变成“sin lỗi”,听起来像在念某种神秘的佛教咒语。阿琼安慰我:“没关系,至少你没说成‘xin lội’(请涉水)。” 3. 越南语里的“即兴喜剧” 在越南,语言错误不是灾难,而是一场即兴喜剧表演。我的同事们已经习惯了我的“创意越南语”,甚至开始期待我每天的新发明。 比如,有一次我想说“tôi mệt”(我累了),结果说成了“tôi mẹt”——这个词不存在,但听起来像“我被压扁了”。阿琼大笑:“你今天是被工作压扁了吗?”我沉重地点头:“是的,像被卡车碾过的香蕉。” 还有一次,我在市场想买“cá”(鱼),结果发音太飘,老板听成了“cà”(茄子)。他困惑地递给我一根紫得发亮的茄子,我只好临时改口:“对,我就是突然想吃茄子。”回家后,我对着那条不存在的鱼和真实的茄子,默默煮了一锅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的菜。 4. 语言是另一种“入境签证” 在越南待得越久,我越觉得语言不是工具,而是一张“社会签证”——说得越流利,你能进入的世界就越深。刚开始,我的越南语水平只够在便利店买咖啡,店员会宽容地用“外国人价”算账。后来,当我终于能正确说出“không đường”(不加糖)时,她眼睛一亮,立刻切换成“本地人模式”,开始问我今天天气如何、工作忙不忙。 语言错误也从“滑稽表演”慢慢变成“文化密码”。有一次,我在办公室说“chúng ta”(我们),不小心念成“chúng tà”(我们邪?),同事们爆笑,从此这个词成了我们的内部梗,每次团队合作前都会有人故意问:“今天是‘chúng ta’还是‘chúng tà’?” 5. 最终,舌头会找到它的路 一年半后的某个下午,我在茶水间随口说了一句“cà phê đá, ít đường”(冰咖啡,少糖),阿凤突然抬头:“咦,你刚刚的发音很标准啊!”我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终于不再需要“脑内翻译”,舌头自动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越南语不再是一场折磨,而变成了一种肌肉记忆,像骑自行车,像游泳——曾经觉得不可能的事,突然就流畅了起来。当然,偶尔还是会翻车,比如上周把“họp”(开会)说成“hóp”(吸吮),引发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但至少,现在的错误已经进阶到了“高级幽默”的层次。 尾声:语言的尽头是笑声 在平阳的日子让我明白,学语言最珍贵的不是完美,而是你愿意一次次犯错、被笑、再试一次的勇气。越南同事从没嘲笑我的口音,他们只是笑着纠正,然后期待我的下一次“创意发挥”。 也许,语言真正的意义,从来不是“正确”,而是“连接”——哪怕你说得歪歪扭扭,只要对方听懂,并且愿意笑着回应,你们就已经在同一频率上了。 就像阿琼常说的:“Nói sai cũng được, miễn là vui!”(说错也没关系,开心就好!)
5月前
一  螺纹的晨光 湿润的晨光漫过排水沟,龙眼树影筛下细碎的金箔。我总在第五片草叶弯腰掬露时醒来。父亲工装口袋里的钢卷尺硌着我的脸颊,铁锈与隔夜汗酸在晨风里发酵成特殊的气味坐标——这是比布谷鸟更准时的晨钟。 排水沟在破晓时分吐出银灰色的雾,蜗牛新绘的黏液地图正在晨光里显影。父亲教我俯耳倾听螺旋纹的密语:空壳回荡着海螺般的潮汐声,住客的则传来沙沙的咀嚼,像春蚕在啃食月光。他的拇指茧刮过贝壳时,我听见某种类似火柴擦燃的细微响动。 “瞧这螺旋纹,多像老挂钟的发条。”父亲对着陀螺形蜗牛呵气,水雾在螺纹间凝成七彩光轮。我伸手触碰的瞬间,露珠从叶尖跌落,在壳顶碎成12瓣晶莹。两对触角迟疑着探出,冰凉的腹足滑过我的掌纹,留下蜿蜒的银河。 潮湿的砖缝蒸腾着泥土腥甜,我们为迷途者建造临时驿站。圆锥壳客人偏爱龙眼树根的沟壑,宝塔壳住客钻进凤尾蕨的阴影。当我私藏的那只陀螺壳开始分泌透明黏液,父亲突然把耳朵贴上去:“它在唱早安曲呢。”我们额头相抵时,他睫毛上的晨露坠进我的酒窝。 槟榔树影悄然攀上父亲肩头,早班卡车的喘息从国道传来。他工装裤里的扳手与钥匙串叮咚作响,应和着沟渠残水的滴答。我攥着留有蜗牛体温的陀螺壳,看父亲用红砖为它们搭建拱桥。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的刹那,所有螺旋纹同时亮起金边,像无数个微小日晷开始计时。 20年后某个梅雨季,当我听见旧钢卷尺滑动的声响,那些被湿气唤醒的螺纹又开始转动。蜗牛黏液在记忆里重新流动,折射出父亲当年没说出口的晨光——原来有些告别早在相拥时就开始生长,如同螺旋永远朝向未知的远方。 二  闭壳的黄昏 暮色里的铁锈味总是更浓些。父亲归家的脚步声碾过碎石路时,野姜花的香气便从排水沟底漫上来——那是母亲别在他安全帽上的白色约定。我坐在门槛上数蜗牛壳,直到他带着一身落日停在我面前,裤脚沾着凝固的水泥斑点,像星星坠在深蓝的夜空。 那时的恐惧是具象的犬齿形状。黄狗从芭蕉叶后窜出时,我正蹲着观察蜗牛闭合壳口的瞬间。黏液封住螺旋纹的刹那,父亲的臂弯已将我卷进带着汗咸味的漩涡。他后腰抵住生锈的铁门,喉结滚动着低吼,竟比恶犬的呜咽更令人战栗。 血珠顺着父亲的小腿肚滚落,在水泥地上绽开暗红的花。我缩在他汗湿的怀里数心跳,发现他的脉搏竟和蜗牛触角摆动的频率相同。“它在关门呢。”父亲指着地上蜷缩的蜗牛,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那只宝塔形的壳正在分泌透明黏液,将惊恐封存在螺旋的迷宫里。 拆纱布那日,父亲臀部的蜈蚣疤在晨光里微微发亮。我忽然懂得蜗牛闭壳时为何要画同心圆——最深的伤口都藏在螺纹中心。奶奶用艾草烟熏着疤痕说:“你爸14岁就被狗咬穿脚踝,如今倒是练成了肉身盾牌。”烟雾缭绕中,我看见无数个父亲在时空里重叠:少年时的他拖着伤腿翻捡蜗牛壳,青年时的他背着我在月光下疾走,此刻的他正把止痛药片藏进生锈的铁糖罐。 梅雨时节,蜗牛在墙根织出银色蛛网。父亲教我调配止血的蜗牛黏液,说这是工地老师傅传的秘方。我们碾碎酢浆草与晨露,看乳白的汁液在瓷碗里旋出微型台风。“要顺时针搅79圈。”他的小指关节抵着碗沿,旧伤疤随动作起伏如远山轮廓。那晚我偷尝药汁,尝到的却是龙眼树下的青草味。 某个燠热的午后,父亲的安全帽裂痕里爬出只幼蜗牛。它拖着晶亮的轨迹绕过“安全生产300天”的红字,在汗渍盐霜间辟出蜿蜒的航道。“这是最勇敢的蜗牛。”父亲用水泥灰在帽檐写下我的名字,幼蜗牛恰好停驻在最后一笔的顿点处,像枚会呼吸的句号。 三  螺旋的永恒 父亲退休那年,工地赠的电子表依旧卡在凌晨5点震动。他总在露水未褪时拎着钢卷尺出门,归来时裤管沾着不同工地的气息:有时是油漆的锐利,有时是混凝土的苦涩。我送他的老花镜盒里,常年躺着枚螺旋纹蜗牛壳,镜片上的划痕与壳纹竟有几分神似。 整理遗物时,我发现电子表背面刻着极浅的螺旋纹,与当年安全帽上蜗牛的黏液轨迹完全重合。表盘玻璃的裂纹恰好形成微型螺纹,折射出24道虹彩——正是父亲离开我的年岁。钢卷尺从口袋滑落,自动回缩的声响竟与电子表震动频率相同,像某种穿越时空的摩斯密码。父亲曾说电子表卡在凌晨5点,是因为那是蜗牛开始觅食的时刻,“它们比人类更懂得时间的重量。”此刻我忽然明白,那只在安全帽裂缝中穿行的幼蜗牛,为何要在“安全生产300天”的红字间留下黏液轨迹——它用腹足书写的是“永恒”的草书。 台风夜,老排屋的排水沟吐出记忆。我在暴涨的水流中看见无数蜗牛壳沉浮,忽然想起24年前父亲砌的砖桥。当年他教我:“砌砖要像蜗牛造壳,每圈都得比前圈多出3毫米的慈悲。”此刻我跪在雨里打捞残壳,指甲缝渗出的血丝在浊水中绽成红线,恍惚间竟与蜗牛黏液轨迹重合。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令人想起蜗牛黏液。父亲躺在病床上,胸腔起伏如潮汐中的贝壳。我为他擦拭身体时,发现旧伤疤已长出年轮状的褶皱。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听,蜗牛在啃CT片呢。”镇痛泵的滴答声里,我们仿佛又回到那个被犬吠撕裂的黄昏,只是这次换我为他虚构彩虹色的谎言。 康复期父亲迷上种苔藓。他在阳台搭建微型排水沟,用放大镜观察蜗牛壳的螺旋代数。“这是斐波那契数列。”他颤巍巍的手指追着纹路,像在触摸时光的脊梁。某日我发现所有苔藓盆都朝东南偏15度倾斜——那正是老屋龙眼树的方向。迁徙的本能,竟比记忆更顽固。 清明扫墓时,父亲坚持要带水泥修补祖坟裂缝。他从老花镜盒取出珍藏多年的陀螺壳,碾粉时忽然停顿——那些我们曾护送回家的蜗牛,终究以另一种形式完成轮回。他屈膝拌浆的姿势,与当年在排水沟砌砖时如出一辙,脊椎弯成的弧度恰好是蜗牛壳的第四圈螺旋。 现在我背着父亲上复健中心的楼梯。他轻得让人心慌,嶙峋的肩胛骨隔着毛衣刺痛我的脊椎。某个转角处,他忽然哼起走调的儿歌,热气呵在我耳后:“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顶楼阳光穿透玻璃穹顶,在我们身上烙出螺旋状光斑,仿佛有无数蜗牛正沿着光的螺纹攀向天空。 梅雨再临那日,父亲在苔藓盆里安详睡去。他的掌心里,那只老花镜盒中的蜗牛壳终于停止生长,壳口的金线闭合成完美的圆。火化炉前,我将他最爱的钢卷尺塞进寿衣口袋——刻度延伸的脆响,多像蜗牛腹足滑过岁月的声响。 东南风卷起陈年水泥灰,那些被黏液固着的记忆颗粒悬浮空中,竟自发排列成父亲教我的斐波那契螺旋。一粒灰斑沾上舌尖,尝出24年前龙眼树下的铁锈与青草——原来最精妙的生命公式,早藏在父辈的汗咸味里。 相关文章: 简/文学发生的场所 郑睿婷/别扭 徐海韵/打架鱼
6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