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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照

妈妈中风3年了,拉撒不能自理。她包纸尿裤,心不甘,情不愿。 病发初期,住在医院里。由于挂尿袋,没有为她处理大小便的问题。服侍的护士,一天收集一次尿袋。在一旁帮忙看护的我,还算轻松。 一个月后,割牌回家疗养。做复健。问题来了,妈妈不要包纸尿裤。理由是不习惯。后来通过大家的游说,勉强包了。这让我帮忙看护的儿子,轻松了许多,要不然,不到一个钟头,她都要尿失禁至少一次。 3天过后,尿疹来了。去药剂房买止痒膏为她涂,不见效。带她去看医生,可是件大阵仗。医生说对纸尿裤敏感,拿了另一款止痒膏后,就回家了。 询问了一些人,找到纸尿裤专卖店,买了质地好,吸尿量大的尿裤。至于通不通风,我不敢说,毕竟我没有穿过,不晓得。但妈穿过3天后,又出尿疹了。看了医生,涂了药膏,情况有所改善。和我一齐做看护的弟弟商量,是不是给她老人家喝太多的水,或者换纸尿裤不够频密。我们减少给她水喝,尿量马上减少,但老人家发高烧了。 载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出门,比牵着一只乌龟去散步还要难。又抱又轮椅,抱上车,抱下车,好像在抱起一包洋灰,多抱几回,自身腰痛到不行。 医生说尿道发炎了,要多喝水。水喝多了,尿液自然多了。一天3块尿片不够换。一套10片装的纸尿裤,用不上3天,宣告用罄。而妈妈的下体,又痒又抓,口里不知囔囔什么,叫服侍的人十分为难。所谓“久病无孝子”这句话,顿时有着一点点的体会。 这样和妈妈穿和不穿纸尿裤的争执,没完没了。由于我要上班,照顾妈妈的吃喝起居,多由单身的弟弟负责。因为受不了妈妈的喃喃嚷嚷,弟弟不为她包纸尿裤了。改为只要妈喊一声要小便,就要急忙扶她上“坐厕”。这样几个礼拜下来,弟弟的黑眼圈越发严重,因为晚上的睡眠严重受到干扰。 弟弟的节俭让我泪目 有一天,弟弟出车祸了,留院就医。看护妈妈的责任,自然落到我身上。白天给她按按摩,晒晒太阳外,就是处理吃喝拉撒了。这几十分钟就要扶她一次的小便,也令我精疲力尽。 夜晚入睡后,几乎每一个小时,妈就喊小便一次。然后就喝口水。一整夜下来,弄得我头昏脑胀,不得入眠。到了第二天,整个人昏昏沉沉,心情十分低落。这让我想到弟弟长期起早摸黑,不发一句怨言,对他肃然起敬。 然而妈对弟弟颇有微言。说他睡到日出三竿,太阳晒到屁股还不愿起身。妈还停留在她的时代生活,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观念里。未中风的日子里,妈一贯早起。还保持作为一位割胶工人的早起的生活习惯。 第二夜,我坚持要妈包纸尿裤。虽然半夜妈喊口渴,起身给她喝一次水外,大家还睡得安宁。 第四天,尿疹来了。虽然我天天早早为妈冲凉,尿疹还是来了。妈又捉又闹,弄到大家都很不愉快。刚好妹妹请假回来探望妈妈。她同情妈妈的尿疹投诉。是夜就由妹妹陪伴妈妈入睡。第二天妹妹说她昏昏沉沉,我听后不语。第二夜,妹妹也坚持为妈妈包纸尿裤入睡。 一个礼拜后,弟弟回来了。虽然还有些皮外伤口,大至上已复原。看看刚刚痊愈的弟弟,妹妹就多留下陪伴母亲几天。 母亲口口声声说可怜弟弟。单身又没有收入。只靠捡破烂,纸皮过生活。万一她老人家不在世,如何是好。世人说得对,母亲对儿女的爱,是一生一世的,一点也没有错。 母亲身高1米6,病前约80公斤,在女性中可算是大块头。她声如洪钟,目前气游若丝。靠着一把胶刀和打杂,把4个小萝卜头拉扯长大。目前体重只有一半,似呼皮包骨。外号“女高佬”的她,手臂、大腿及小腿,摸到的都是骨头。为她冲凉的我,感到淡淡的伤悲。 经过许多回的针灸后,母亲恢复了说活的能力。口齿不再含糊不清。只是一贯劳劳碌碌的她,一旦闲下来,浑身不舒服,说这儿痛,那儿酸。弄到我们作儿女的,烦不胜烦。 有一天,母亲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弟弟。看他靠拾荒的收入,不够钱买纸尿裤。我忽然看到一幅画面,弟弟把未完全湿透的纸尿裤,分拆开来。然后再把干的吸水性棉花,凑成一片“新纸尿裤”。我遥望墙壁上的一幅白纸黑字:百善孝为先。它像一道光直戳我心。和弟弟相比,我对待母亲的眼神、眼色、说话的语气,何止可用“抱怨,粗暴”4个字来形容。 再瞧瞧弟弟把“新组装纸尿裤”挂在晒衣架上曝晒,他的节俭与苦心,我全然视若无睹。这哪里是一位满口仁义道德的哥哥呀。 余晖下,在满眶的泪水中,感觉徐徐微风吻过面颊。在朦胧的视觉下,仿佛看到挂在衣架上的纸尿裤,像白鸽子的翅膀,在荡呀荡。
4星期前
1月前
年纪渐长后,老夫老妻面临了“老后照顾”的选择,如下3种类型正在现今社会进行: 第一种:圆满型 夫妻俩早已把钱留好、房产守住、身体顾好,夫妻老来伴,两人有共识,一起出游,一起吃喝。 至于儿女,过年过节相伴同乐是最好,如果不能出现也无妨,长寿父母不成为子女的负担,是彼此幸福生活的写照。 第二种:依赖型 这样的夫妻认定儿女一定要反哺,使得子女苦不堪言。有一对老夫老妻早早把房产分三等份给两儿一女,自认公平的他们轮流在三个孩子住一个月。 不料,有一天快到月底,老妻竟然听到大媳妇给二媳妇打电话,口气恶劣地说:“喂喂,你们还不赶快把这两个‘东西’载走?” [vip_content_start] 老妻告诉老夫,老夫沉思三秒后,告诉老妻:“幸好我们还留了一点,好!老婆,你最想住那一个城市?” 目前两老在台中买一房一厅定居下来,其乐也融融,老妻告诉我:“啊呀!不要想依赖孩子,自己还是留一手才可以啦!” 第三种:长照型 这是目前社会上渐渐盛行的家庭结构,老夫老妻没有多少存款,也没及早规划,儿女买不起房子,婚后同住,一屋子都是家人,但是老的老、小的小。 有个家庭妈妈中风,爸爸失智,兄妹研究后决定——两人维持原有工作,同时申请政府的长照服务。 也就是中风的妈妈有居服员帮忙洗澡,也有专门备餐的居服员,失智的爸爸有专车接送到日照中心,由于善用资源,使得一家人至少还能维持稳定的生活。 天真的老爸 以上3种类型是常见老夫老妻生活模式,年轻儿女当然希望老爸老妈是“圆满型”,把自己照顾好,不要儿女三天两头跑医院、到安养院。 有回搭计程车,一位年约50岁的计程车司机,在塞车时聊起他老爸“诡计多端”,原来他老爸长年表现手头宽裕,只要儿孙去探望独居的老爷爷,每人必得2000元红包,过年过节也赏钱,家人称他“老佛爷”。 老佛爷应该身家万贯吧? 不料,老佛爷病殁,儿子去清算老爸资产才明白“老爸一干二净”,啊?这是什么意思? 司机先生说:“老爸的房子早已跟银行设定‘以房养老’,贷出的现金过日子、买股票,但是他买的股票根本是一疉壁纸,现金也所剩无几,这不是‘一干二净’,那是什么?” 人生悲歌 微胖身躯的司机先生说得很坦白,他说:“老人家多留一点,我现在也不用这么辛苦跑车,我的同学都在游山玩水,我还在这里一百元、两百元的赚……” 我想劝他感谢老爸、感谢自己还能赚钱,但车子已到目的地,来不及讲很多,下车后,看着车子一溜烟又往市区奔去,心想“真的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显然司机先生的老爸也是用心良苦,为了多得儿孙的关照,安排了有钱的幌子,骗来的孝顺毕竟考验着儿孙的心意,可不知“老佛爷”当初心中做了什么盘算?
1月前
2月前
01/溢满心湖 妈妈肠胃不适,想吐却呕不出,医生替她注射止吐针后稍感舒缓。半夜她忽然坐起,念着还有衣服没洗,校服未熨,还弯腰捡拾几颗掉落的纽扣。我劝她先休息,说这些我会处理。 清晨时她手指微颤,我问她是否觉得冷,她茫然地摇头。稍后在床边的便盆椅小便,身体却失衡,整个人向后跌去,幸好跌在柔软床褥上。 傍晚时我递助行器给她练习试站,她却瘫软坐下。护工为安全起见,替她包上尿片,拉起床栏,不让她下床。此时她说起侄儿已会叫“嫲嫲”,还贴心地依偎在她怀中,嘴角浮起笑容。 其实侄儿已长大,我没戳破幻境与记忆交织成温柔的假象,静听她细语。或许是药物作用引发幻觉,让她回到过去的时光,沉浸在甜美回忆中。露珠悄然滑落,溢满脆弱的心湖。 02/盛不住天空的重量 母亲身上长出很多红疹,我为她涂抹药膏时,发现她眼神涣散。轻声呼唤,她才勉强睁开眼皮,那一眼的疲惫,令我感到担忧。 她躺下后,便很快入眠。凝视她胸口的起伏,呼吸轻得像羽毛坠落,落在我的心头,却激起千层浪。 醒来后,她觉得身体虚弱无力站立,只好给她坐轮椅出去用餐。夜幕低垂,我的心仍悬着,多害怕这是一切无常的序曲,好想抚平所有的不适。 思绪飘回童年,斑驳的戏院前,卖萌的气球在风中摇曳,母亲给我买了一颗,但我抓不稳,让它溜去天空。 如今我要珍惜当下,有些事情失去后,再也难以挽回。希望能抓住这份温暖,如同紧握手中的线,不让任何一丝美好,再次从指缝中溜走。父亲已去远方,我盛不住天空的重量,飘浮的梦缩进蓝天深处。 03/啮心夜 多只蜈蚣在床垫蠕动,妈妈蜷缩一隅,对空气絮语,催促我快速以苍蝇拍击落它们。接着她动手将折好的衣物,收进根本不存在的橱柜。突而又惊叫说看见侄儿欲从婴儿车爬出,踉跄想上前搀扶,以免他跌倒撞伤,我急忙安抚她。 妈妈体虚步履飘摇,看护说这是老化的迹象,下半身恐将逐渐失控,甚至会有认知障碍。我担忧不已,就去药局问诊,医师疑是中风前兆,嘱速赴急诊,若是脑部有瘀血,须在黄金时间治疗,否则错失良机。 焦虑像一枚未爆的炸弹,在每秒倒数滴答里耗尽心力。漫长的时间,终于等到检测数据报告出炉,医院急诊室医生告知是流感引起的倦怠,幻觉则是药物副作用。眼前阴翳虽暂且退去,却留下更深的惶惑,不禁感叹,虚妄总在啃噬我的心灵。
3月前
5月前
举家迁往新居后,有六七个年头,我与阿嫲同房,她睡单人床,我睡地板。阿嫲起初手拄一根拐杖,行动自如,自己的事都鲜少假手于人,包括整理床铺、清洁痰桶、洗刷沐浴、用餐……直到后来跌倒骨折,康复后改用四脚拐杖,她才日渐需要依赖家人。而生命倒数的后期,阿嫲的精神状况让生命的旋律完全变了调。长寿的阿嫲活到93岁,忆起阿嫲人生最后的阶段,总有几个历历在目的场景萦绕脑海,挥之不去。 难忘那个天地变色的夜晚。 客厅里,大人在闲聊,小孩嬉闹着。愉悦的氛围中,默不作声的阿嫲从沙发爬起,拄着四脚拐杖慢慢踱往后厅。突然,她停下脚步,喊了一声:“唛乱啦!”周遭的嘈杂声戛然而止,众人视线聚焦阿嫲。我走到阿嫲跟前想安抚她,怎知她睁大眼睛望着我,愕然道:“你……你的脸怎么会这样?鼻子做什么那么长?”听到阿嫲这么说,我们都大吃一惊。 那一刻开始,阿嫲仿佛在人生的轨道上岔开了另一条不归路,自此回不到正途。我们的日常亦犹如在波浪中颠簸的小船,再也平静不了。阿嫲生活在幻觉与现实之中,精神状况时好时坏。白天,我们不敢让她独处,家人外出工作或处理事情时,总有一人留下看顾她。 “蚂蚁”一度困扰着失智的阿嫲。“做么痰桶那么多蚂蚁?”阿嫲一面念叨,一面拿布把痰桶盖抹了又抹。无形的蚂蚁爬满她如厕的地方,擦拭了这儿,又爬到了那边,令她烦恼不已。跟她说没有蚂蚁是没用的,她只会怪嗔旁人否定她明明看见的东西,唯有配合着她用手随处扫一扫,敷衍着说蚂蚁没了,都扫掉了。 睡房的窗户挂着红黄翠绿花草图案的布帘。阿嫲仰卧在床上,指着眼前的一片“草地”,喜滋滋地跟我分享:“看,好多鸡啊!”她仿佛回到当年饲养家禽的时光。公鸡总在天蒙蒙亮时喔喔啼;毛绒绒圆萌可爱的小黄鸡唧唧叫着紧随在母鸡身后。阿嫲浑浊的眼珠荡漾着柔和的微光,松垮的嘴角勾起美丽的弧度。 有时候,阿嫲显得精神奕奕,她独个儿滔滔不绝地说着话,与空气中的街坊聊得很起劲,时而发出笑声。我最怕阿嫲和她记忆中的冤家吵起架来。她瞪大眼睛,声嘶力竭地与眼前的对手争辩着,骂着。若家人前去劝解,她就激动地向来者投诉对方的不是。偶尔,她的虚拟世界发生了重大事故,令她焦虑无比,甚至急哭了,催我们迅速去处理她应付不了的事。或许那是阿嫲苦难岁月的影射吧——饭店里永远忙不完的活儿;火爆丈夫和倔强内弟没完没了的龃龉;两个大家庭三代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摩擦;还有两个儿子英年早逝的锥心之痛。失智,似乎没让她淡忘了这些,反将过去压抑在心底的委屈、怨气与悲恸都倾泻出来。火山口喷发的滚滚浓烟、炽热火焰与岩浆,谁阻止得了呢? 忍不住对阿嫲大吼 不知何时,阿嫲的四脚拐杖已换成了轮椅;有时,她自己推,更多的时候,家人帮忙推。再后来,她渐渐分不清白天夜晚,时间对她来说已没有任何意义。一天晚上,我在阿嫲的喃喃自语中,用两块小毛巾捂耳迷糊入睡。半夜,疲惫的灵魂被撞击声惊醒。昏暗中,只见轮椅在狭隘的空间挣扎着,轮椅上的人奋力趋前,试图打开上锁的房门。我起身捻亮了白炽灯,揉着沉重的眼皮,问阿嫲要去哪儿。 阿嫲神情紧张,语气急促地说道:“他们在后尾等我了,我要出去!”我没好气地把轮椅推回床边,说外面没人,叫她去睡觉。安顿好她,熄灯躺下没多久,耳边又闻声响。阿嫲又起床爬上了轮椅,转动着轮子要出去赴约。精神不济的我受不了一再的折磨,忍不住对阿嫲大吼:“我说没有就是没有!”阿嫲愣了一下,像是给我唤回了现实,旋即瞄了我一眼,别过头低语:“这么大声……” 后来的后来,阿嫲慢慢进入临终阶段,长时间卧床,只食少量液状食物。她渐渐失语,对来探望她的亲人不再有任何反应。我们察觉她呼气渐长,吸气渐短,心知她不久于人世。一天半夜,我起身趋前探视,看见阿嫲原本起伏的胸口没了动静,鼻孔探不到气息,身体尚有余温。阿嫲走了…… 阿嫲离世多年,那段烙印在脑海里,不堪回首的长照回忆,包含了几许遗憾。当初怎么就当失智症是年纪老迈的必然现象,没想到寻求医疗援助;而资讯尚未普及的年代,也没能及时掌握相关的对策,日子就在折腾中度过。略堪告慰的是家人一直以来都陪伴侍奉在侧,阿嫲晚年并不孤单。
6月前
编按:从长照难题到孤独死隐忧,再到老年的社会意义,本期【读家说书】提及的以下几本书,深刻探讨了老年与生死的问题,值得一读,为自己和家人提前做好准备。 琼瑶阿姨过世了。她选择自己了结的方法,用她一贯浪漫美丽的文笔写下遗书,宣告自己“翩然”而去。 放在“自杀预防”的角度,琼瑶是名人,媒体要报道这起事件有许多必需考量的角度。例如,遗书内容会否合理化、浪漫化、美化轻生行为。又,放在老年生死的议题中,琼瑶的选择与安乐死有何不同?人老失能到什么程度,才有资格考虑不接受任何治疗、中途放弃治疗,或者甚至亲自为生命关机? 实在不晓得琼瑶阿姨在生命最后阶段处于什么情况。我想,人们对于生活品质好坏是非常主观的。也许有人认为每天坐卧,身边有人陪就是好;但也有人觉得,得每天都能往外走走才叫好。安乐死也好,临终关怀也好,里头有太多细节得一并考量了,没亲身经历或参与,实在不好说话。 阅读老年与生死,可以是为照顾长辈,也可以是为自己未来变老而准备。 ◢一个人照顾“360岁”老人! 被《钱先花光,还是命先没了?:长照4个90岁老人的我,将如何面对老后生活?》的封面吸引。头发灰白的作者,打开钱包是4个头发花白老人。作者小梶沙罗是年近60的大龄女子,返乡是为了照顾分别92与90岁父母,以及双双89岁又膝下无子的阿姨与姨丈,她独自一人面对4个相加起来360岁的老人家。 “他们随着衰老而造成诸多问题,摊开来看还真是各有千秋。就算我在职场打滚了这么多年,人际关系或生活的种种问题向来难不倒我,但一面对这四个不讲理的老人,就完全行不通,而且还相当麻烦呢。”作者多次觉得,“这种状况再继续下去,我会比他们先挂掉!” 作者勇敢指出长照的现实问题:金钱和人力!不同于其他书籍,她以坦白的文字给予照顾者心理上的抚慰、陪伴,知道自己并不孤单。长照的现实一点都不甜蜜,也不如外人所想的只有把屎把尿。看着被照顾者,也会预先想到自己的老后生活,能如何不麻烦别人又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事。 抒发以后,情况有何改善吗?作者也写得坦白,“总之,这四个高龄老人让我头疼不已,老父母加上姨丈和姨妈,天天忙得七荤八素的日子,现在依旧没有任何解方的持续中。” ◢处理独居老人遗体…… 台湾作者李夏苹把在区公所老人福利柜台的工作经验化成研究,写成《如果孤独死将是大多数人的未来》。 有一天她被交办处理一项“点交独居老人遗产”的工作,让她心中生起莫名恐惧,且冒出许多执行流程的疑问: “如果第一线的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做,那么,一般人应该更难清楚国家是怎么处理独居老人的遗体和遗产?” 为此她透过访谈、研究,并添入职场实际案例及个人反思来撰写此书,试图勾勒出老死大事在国家机器下可能的面貌,以及人们可以如何安排老后生活的诚摰建议。 她在前言写到,社会课的老人福利柜台,是个观察社会百态的蹲点。刚满65岁,拿着市政府寄送的生日贺卡来办三节礼金和敬老卡的老人;带着忐忑的心情来低声询问社会救助的老人;有走失的记录或可能性,而被带来申请“预防走失爱的链”的老人;没有家人同住、生活无法自理的独居老人…… 她记下那些特殊情况的个案,写下她与求助老人之间的对话,或接触时令她特别注意的地方。 那些田野记录,慢慢累积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立体,从单薄无感情的表格文字,变成一个个鲜明写实的生命纪实。 ◢西方社会如何忽视老年问题? 也可以社会学的角度阅读老年,读西蒙·波娃的《论老年》。在西蒙·波娃看来,西方社会对老年问题蓄意忽视,可以从两个层面来理解: ❶外部的社会集体漠视 人类文明几乎取决于建立在追求利润的经济之上,于是只有在能够带来利润时才关心人类的境况。一旦没有利益可以榨取,我们就把人抛弃。到了资本主义时代,社会更明目张胆哀叹已经退出劳动市场的人,为仍在社会中劳动的人带来极大负担,还用“退休生活是自由自在、尽情休闲娱乐的时光”这种谎言来粉饰一个残酷的事实:这个社会让绝大部分老人活得如此贫贱,以至于“老”和“穷”几乎成为同义复词。 但一个人在他人生最后的15、20年,不应该是“不被需要的”。这种情况显示了我们这个文明的挫败。 ❷内在的个人认同危机: “老年”教人难以承受,也因为我们向来把老人看成异种生物。迈入老年,意味着:我在仍是自己的情况下,是不是正在成为“另一种”人? 而当我们还年轻,心里会有个声音否定老年终将落到自己头上——虽然很荒谬,却始终无法想像老年和自己的关系。也就是说,当事情在我们身上还没成立时,老年只是别人的事。所以,这个社会可以成功让我们转过头去,放任制度剥削劳动者、分化社会、将文化保留给权势,让老年人陷入“非人”的景况,使一个人在他最后的年岁中不能活得像个人。 相关文章: 猪脚妹 / 琼瑶阿姨的“生死书” 【专栏.花样年华】伍燕翎/琼瑶南大探父陈致平
11月前
1年前
窘迫中年家有需要长照老人的骨感现实故事,能让人看到最后意犹未尽,除了归功于编剧和导演的功力外,也因为众多演员的精彩。其中,饰演开始显现一些失智症状的父亲寿三郎的西田敏行,实在很难让人不喜欢他呀。 上期写宫藤官九郎编剧的两部作品,因篇幅有限只来得及写了大约20年前拍的《虎与龙》,这期继续,谈谈疫情期间拍的《我家的故事》。 《虎与龙》有“落语”(单口相声)这项日本传统表演艺术为主轴;《我家的故事》则有“能”这项古典歌舞剧。《虎》的主角是爱上落语的黑道混混;《我》的主角则是出生能剧世家,却在17岁时离家出走,转换跑道成为职业摔角手的观山寿一,同样由帅得很狂野的长瀬智也饰演。 两部日剧都是“慢热”的剧,第一集为了交代人物背景,对上述元素完全没概念的观众而言,即使不至于一头雾水,我想可能也比较没有共鸣。但是随着剧情推展,会让人越看越投入,到剧终时“啊,结束了?”,顿感舍不得。 [vip_content_start] 我对能剧和职业摔角都不甚了了,不过碰巧的是,以前都曾听朋友说过。能剧是戴上面具表演的传统歌舞剧,有曾参加能剧体验的朋友说,戴上面具后立刻“目光如豆”——只因面具上的两个小孔细小如豆,戴上后视线范围变得极之有限。而我对职业摔角的有限认识是:比起竞技,它更像是一项娱乐表演。 寿一在离家25年后返家的契机是父亲病重住院,看着病床上昏迷的老父,他一时冲动承诺说,愿意回家继承家业。能剧世家奉行世袭制:养子寿限无(这个名字好酷!)虽然在各方面都比寿一更适合成为下一代“宗家”(应该可以理解为掌门人吧),却因为是养子而不符合资格。女儿不能继承;已经当上律师的幼子又缺乏才能。逃家25年后,已是中年的寿一终究还是回来面对他身为能剧世家长子的宿命。 要回家继承家业,就不得不从职业摔角退役,因为能剧是为神明表演的剧,表演者怎能进行很容易受伤的活动?于是,在退役赛后,寿一搬回老家,重新学习能剧的同时,也和弟妹们分担照护父亲的任务,体格健壮的他自然被分配到负责帮行动不便的父亲洗澡。 赞叹编剧的才华与功力 然而,回到老家后,寿一才发现,父亲虽贵为国家认可的“人间国宝”,家里财务状况却很糟糕,养子寿限无甚至得兼职送外卖来补贴家计。为了筹赡养费给前妻,换取与儿子见面的机会,寿一不得不瞒着家人重新当上摔角手,在照护父亲、能剧排练、上台摔角之间奔波。 窘迫中年家有需要长照老人的骨感现实故事,能让人看到最后意犹未尽,除了归功于编剧和导演的功力外,也因为众多演员的精彩。其中,饰演开始显现一些失智症状的父亲寿三郎的西田敏行,实在很难让人不喜欢他呀。 这位“人间国宝”台上是一位巨匠;台下却是爱拈花惹草、到处留情,对家庭孩子都不够关心,老年病倒后任性又自我中心。一直到意识到自己不久于人世,才说出养子寿限无实际上是他的私生子,让人为这个可靠又忠心耿耿的弟子叫屈。如此一个个性不讨好的“kusojiji”(“臭老头”,每个孩子都曾被他气到如此破口大骂),却在他的演绎下显得可恶又可爱。 一场寿一终于接受现实,将父亲送到养老院,轮椅上的老父目送转身离去的儿子的告别戏,让人感到两人充满渲染力的演技。 故事到最后给观众一个措手不及的反转,而这反转又巧妙地呼应一出名为《隅田川》的能剧剧目,我不禁又想赞叹编剧的才华与功力了。至于这反转是什么呢,因为这两部日剧已上架Netflix,我就不剧透了。 后记:在写这一篇文章时,听到西田敏行去世的噩耗。这个令人黯然的消息,比剧中的反转更令人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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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年前
2年前
前文提要:看着眼前的豆腐卜,咬下一口,啜一口汤,人家说热汤暖胃,我却只感到眼眶热热的。 一张纸 在登记局转了好多圈才终于找到车位。事先准备好的文件,包括了警局开的permit,我和妈妈的登记副本。拿了号码,手指夹着所需文件,静候机器读出我的号码。 人生在世,以一组号码代之,百年之后也只是换了另一组号码。门扉开开关关,多是朝气蓬勃的少年或是正值壮年的男女。其他的人多为4个一组或是以A开头的号码组合。唯独我是以C开头,C字专属死亡事务,从号码也可看出我格格不入之处。 毕竟妈妈已经走了超过一星期,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对此仅是泰然处之。百无聊赖,看起了电子书。 “C015” 我施施然走向柜台,把文件上缴。官员一顿操作后,礼貌地告知我即将把妈妈的登记剪掉。心里咯噔了一下,脑袋一瞬间空白。眼看着官员把剪掉的登记和其它文件收拾好,我才吐出我能否拿回那登记的请求。 官员用平稳的语气回答道:“这证件将由本局收着。”我一瞬间愣在原地。或许是察觉我的异样,官员请我到隔壁的大厅等候,语调威而不怒。 我仿佛失了魂般飘到大厅,在其中一个空位瘫坐着。其它座位则稀稀疏疏散落着等待救赎的灵魂。偌大的厅子更显空旷。打妈妈把她的登记交代给我后,一直都收在钱包里。原本以为会一直陪着我,如今却突然被拿走,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一阵阵酸楚袭来,即使在大庭广众之下,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脱下眼镜,不停擦拭泪水,生怕惹来异样眼光。 须臾,看官员拿着一叠叠文件往柜台走来,赶紧止住眼泪,期望能从官员处领到让我释怀的东西。当妈妈名字在大厅回荡时,我条件反射地弹起。 小心翼翼地从官员手中领过类似报生纸的文件。走出大门,心想把死亡证书看得更仔细,可当妈妈的名字落入视线,喉头一酸,觑着双眼,视线就模糊了。 快步进入车子,开启引擎。妈,我们回家了。 天不假年 2022年开斋节假期末尾,妈妈因病进院,那一个时期忙进忙出,对身体可真是一个考验。学校回来后,赶快梳洗补个眠,三点多左右就匆匆忙忙赶去医院。因为早年食不定时,落下了胃病,因此半途总会在金恩美食中心叫碟猪肠粉裹腹。 下午时分,曼绒医院人潮开始疏落,不像早上般得把车子停到医院外的路边去。穿过人潮,踏着当时每天都会经过的路线直往妈妈所在的公众病房走去。 在医院治疗几天,妈妈脸色看起来更神清气爽,心里对于出院的期待更增添几分。如往常般放下零嘴后,收拾垃圾,再看看是否要换新尿布和尿垫。 收拾完毕才是嘘寒问暖,其实平时也很少和妈妈聊天,因为妈妈耳背,最后总会搞得我不耐烦。于是,平常总是让白噪音来代替填补空荡荡的空间。但住院期间却不断地说些有的没的,即使答非所问也是想让空间盈满母子的声响。 偶尔沉寂下来,环顾四周发现有些病床已经空了,有些病床则换了新鲜面孔。妈妈就提起某某病床的病友昨夜一直呻吟,某某已经换病房等等。医院,一个生死交接,悲喜交合之所。任谁都想受到上天眷顾,焦急踵来,欢欣离去。只是离合是每个人必经的功课,早晚而已。 傍晚六点半左右,手推车辚辚作响,无论是独自一人坚强面对或是家人朋友随侍在侧,护士都为每一个病人送上热饭,暖胃暖心。 鱼肉剥成一片片,挑出哽喉的刺,合着清甜的鱼汤,慢慢送入妈妈口中。 “你要不要?你吃了我才吃。” 我摇了摇头。 包菜清脆爽口,可是对于已经没几颗牙的妈妈还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用汤匙把它们压烂,但咀嚼几口,还是吐出了些萝卜条。没关系啦,醮了鱼汤的白饭配上鱼肉也让妈妈吃得尽兴,不然怎么会把饭都吃完了呢? 落日余晖慢慢从窗口褪去,探病的亲友多已归去。妈妈躺下歇息,我也坐下歇一歇脚。假期时可以待到9点10点左右,但工作日一般9点前就得走了,不然晚餐没地方解决。 趁休息的当儿,翻翻电子书消磨时间。一位护士巡床为病人做例常检查。来到妈妈隔壁床时,她惊讶地说到我妈妈可以出院了,刚才一直打电话却没人接。 当下瞬间陷入尴尬,为避免诈骗电话,我一般不接未知电话号码的来电。来医院前的确有好几通电话,但我都无视了。结果我和妈妈在医院多待了好几个小时。 我立马在医院不同部门的柜台办理出院手续。然后冲回病房,赶快收拾一下,推着妈妈欢欣离去。离开前,妈妈还用半咸不淡的马来文和护士道了个谢。当时妈妈的话语如今从脑海里被唤起。 我还没忘记妈妈的声音。 密闭的车间关不住音乐的律动,恐怕此时连车外的人都会被流泻出去的音乐所触动。电台突然响起〈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回想一年前,妈妈在接受了第二支疫苗的3天后突然失去了行动能力,当初叔叔还叫我准备好妈妈的身后事。我默不作声,但心里觉得不忿:我还要照顾她多10年! 我可以用一首歌的时间送妈妈回到心心念念的家,我可以用多10年甚至一辈子时间照顾妈妈。 只是10年太长,老天说这笔账算不过。5个月后的今天,我送车到曼绒维修,一样的路,一样的场景,只是副驾驶座已经空了。 未了的心愿 脚踏车咿呀地在树林夹道的小径前行。妈妈坐在后座,脚踏车奋力驮着我母子俩逶迤于凹凸不平的土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妈妈偶尔交代小心一些。 葱茏林木间偶尔冒出一两间苔迹斑驳的破败木屋。即使阳光筛过叶间缝隙,给它缀上光彩,依旧无法隐去岁月的沧桑。 凉风送来妈妈期待的询问:“要到外公外婆家了?”前方一道光线穿透阴翳的林木,我奋力往前踩去,穿过耀眼的白光,斜欹地从小径穿越到市井小镇,两旁矗立着四方白底的店屋。这不是Kg. Koh吗?我明明要去Sg. Batu,怎么会来到这地方? 凉风从后方送来一阵短叹。我继续踩着然后踩出了梦乡。 望着褐框白色天花板,一下子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回过神之后,把耳朵靠近隔开了我与妈妈生前寝室的墙壁。 只有扇叶搅动空气的声音。 自从外婆去世之后,妈妈也很少回娘家省亲。上一辈的女性多坚强隐忍,妈妈也极少向我提出要求带她回去,对于生性孤僻的我,这可正合我意。 不慌不忙,总以为来日方长,本来可以创造更多回忆的机会都让自己给蹉跎去了。 后来妈妈不能自理,照顾的责任自然落在我身上。偶尔对来访的客人提起她多年没有回去娘家,心里就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一个周末在未预先告知的情况下,帮妈妈梳洗之后就搀扶着往门外走去。 “要去哪里啊?”妈妈好奇地问道。 “回去外婆那边。” “我这样怎么回去?” “我载你回去。” “我都穿着尿布。又不能走。回去很麻烦的。” 空气中弥漫着沉默。妈妈率先打破沉默。 “这样回去不好看。” 或许是从我神情看到我略微动摇。 “等以后好点了再回去,好不好?” 后来的后来,原本下好了的决定又延迟了。等着等着,后来这承诺一直都没履行到。 我挪动身子更加贴近墙壁。最后还是没有等到妈妈清喉咙的声音。 妈妈(上)/吴惠春(爱大华) 妈妈(下)/吴惠春(爱大华)
2年前
妈妈走了 从没想过变故可以来得这么快。2022年9月22日,一个永远铭记于心的日子。 下午放学回家,如往常般买了午餐和妈妈一起分享,还有一杯从学校买来的Umbra汁,酸甜酸甜,仅是闻到味道,唾液就不断分泌出来。推到妈妈面前,如往常般叫我喝掉一半,剩下给她。但我事前已偷喝几口,就拒绝了。 于是除了一碗饭菜,妈妈还干掉了一杯饮料。清洗碗碟之后,就把妈妈送回房间。然后我出去干自己的事。 傍晚时分,打包晚餐回来,原本要帮妈妈洗澡然后吃晚餐。走入妈妈的房间,看到妈妈又睡到防水垫外去了。稍感愠怒,轻推了妈妈的脚,指尖传来不好的触感。手掌放在妈妈手臂上,只感到阵阵冰凉,半闭半开的两眼和双唇,妈妈的脸庞少了生气。 手足无措,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妈!轻轻扶着背将妈妈抱着坐立,但整副身躯都瘫软无力,汗水浸湿的衣服都已冰冷了。 “妈!快起来!要吃饭了!” “妈!” 整个房间回荡着我的呼喊,没有回应的呼喊。 以后即使呼喊千遍万遍妈妈,永远也不会像以前般马上得到回应了。 妈妈的声音 即使翻遍手机,依然遍寻不着。这些年,虽然手机迭代更新,但我向来很少用相机记录生活。与他人相较,自拍的频率不高,妈妈的照片更是鲜少捕捉下来,更何况是用视频捕捉妈妈的神情,妈妈的声音。 自从妈妈失去自理能力,清理身子等担子就落到我身上。平时帮妈妈洗澡前都会先清洗臀部。因为妈妈无法站立太久,所以我让妈妈身子滑向前方,半躺在轮椅上,半边臀部悬在半空。这样我就可以帮妈妈抬起脚,用肥皂水冲洗。 妈妈不喜欢麻烦别人,她会自己用手伸向肛门清洗。老人家肠胃蠕动频率不太高,有时有些粪便会卡在肛门出不来,必须用手挤压。 有时我会发出yiyer假装嫌恶的声音,她就整张脸皱了起来,我还在为自己伤了她自尊而自责之际,她就发出kei kei kei的笑声。妈妈笑了,我也笑了。 清洗完毕,我让妈妈自己试着坐直。一开始的几次,需要我稍稍助力,才能坐立。后来身子稍微好转,妈妈就不需要我的帮忙,不过她还是习惯性地会用华语呼喊“快来帮忙。快来帮忙。”我大感惊讶,我们平常是用古田话交流的,所以有时我会问谁教她的,她就会回答自己教自己的。妈妈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扛起照顾妈妈的担子后,我一直处于一种半累的状态,下午补眠成了必要的恢复体力方式。但有时越想补眠,却越不成功。更糟糕的是,晚上都只能浅睡,有时半夜会悠悠醒转。万籁俱寂,徒有风扇吱呀作响。细听才发现原来妈妈也没睡着,哼着我所不知道的调子。也不知是因为太累还是妈妈的调子让我心里感到踏实,渐渐地又再还寝入梦。 出殡前,心里突然一股懊恼:以前不屑于别人啥事都开启手机记录,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傻瓜。乐队唱着歌曲,我却一直想在乐曲中、在脑海里捕捉妈妈的声音,深深刻印在脑里。我真害怕有一天我会忘记妈妈的声音。 妈妈和我一起用餐 苦瓜汤是平常晚餐的选择,其一多菜清淡,其二分量刚好够我和妈妈两人分食。 一般上打包晚餐回来,把妈妈扶上轮椅后拿出尿垫放在水龙头下方,让水流把尿迹冲淡。趁这空档我就赶快把汤水倒出,以免汤水太烫,释放塑料袋的有害物质。 接着,倒回来开始洗刷防尿垫,还有妈妈的衣服。洗刷几遍后就浸泡水中,才推妈妈进入冲凉房。 洗得香香才享用晚餐。妈妈的碗和古早的公鸡碗一般大小,不过外面画上的是4条鲤鱼,分别把富贵有余4个字间隔开来 。这碗原本有两个,之前刷碗时手滑打破了一个。如今这是硕果仅存、妈妈遗留下来给我的。 当然,妈妈留给我的远不止这些。妈妈离开的那个傍晚,我也打包了鱼饭,还有一条面包,只是妈妈都来不及吃。朋友说华人相信最亲爱的人如果来不及吃下最后一口饭或最后一餐,其实是想把福泽遗留给子孙。 当晚,姑姑劝我先在殡仪馆的人来到之前吃些东西果腹。打开饭盒,盖子内已沾满水珠。用汤匙剥下鱼肉配饭送入口中,眼泪禁不住顺着脸颊流到嘴巴,此时我已分不清饭菜因何咸涩。 只是匆匆扒了几口,我就把整包饭给丢了。如果我早知父母福留子孙的说法,或许我会慢慢咀嚼,将妈妈留给我的全部保存起来。 鱼饭虽已丢弃,但妈妈还留了个碗给我。平常晚餐时,我会分走半包白饭,再把剩下的分一半给妈妈。然后放上裹着肉碎的苦瓜片,两颗鱼丸,几片青菜。因为妈妈不喜欢喝太多牛奶或者其它饮料,所以为了让妈妈能更容易吞咽药粒,我会淋上好几汤匙的汤。 有时多舀了些饭或者多放些菜肴,妈妈会说够咯够咯,我却又故意多放一些。把碗放到妈妈面前还一脸得意地说:“哪,吃完。” 其实没怎么听妈妈提起她喜欢吃什么。只是有次,应该是注射第二针疫苗后不久,当时身体比较虚弱,医生建议我给她买没有lactose的成人牛奶。 当时第一次还是第二次我泡了糙米粉加牛奶,或是麦片加牛奶,只见妈妈大口大口地喝。喝完一口还长叹了一声,用古田话说:“啊,jiak hor liak(啊!真好吃)。” 妈妈满足,我也满足了。 妈妈的豆腐卜 老板娘穿过人潮,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一小块木瓜夹在被猪肉碎挤得饱满结实的豆腐卜之间,上面撒了些翠绿青葱。漂浮在油亮汤面上的青葱碎片向袅袅白烟借力,奋力往豆腐卜游去。 妈妈虽不至厨艺精湛,但操持一日三餐还是凑合。所以曾有一段时期总会对别人家的饭菜心生羡慕,甚至曾一度相当嫌弃自己老母亲的厨艺。纵使如此,妈妈的一两道菜肴还是会让我时不时回味。豆腐卜就是其中一道。 一般上妈妈会整个锅子上桌。掀开锅盖,期待的心情就像拆礼物一般无差。氤氲白烟散去之时,从锅沿窥探,精华在滚烫的浅褐色汤底下滚涌,猪肉多到几乎能把豆腐卜穿洞的两面覆盖殆尽,一些韭菜心有不甘地被挤出来,随着汤水载浮载沉。 舀一汤匙汤水淋在白饭上,一口咬下豆腐卜,吸附其上的汤水猝不及防地暴涌而出。第一口肉质嫩而有嚼劲,汤汁也鲜美甘甜。吃两碗饭也不在话下。MCO期间,妄想复制同一道菜,虽然在呈现上更显简约精致,但啜一口汤汁就让人蹙眉,味道不足。 问过妈妈如何调出和她相似的味道,所需材料不过是寻常家里可见的调味料。材料也不见比外头的丰富,但就是能把材料原味调理出来,我想我和妈妈的差距应该就是几十年的技艺吧。 复工后,厨具都束之高阁。三餐全都依托外食,偶尔嘴馋,就会到平常买苦瓜汤的档口买豆腐卜跟妈妈一起享用。白饭各大概妈妈三分一,我三分二,夹了豆腐卜,妈妈总说她只要一片就好。嗯,那就把木瓜都给妈妈吧。 两人扒着饭,七、八点夹杂着新闻报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味道虽然有差别,但权充回味,也无不可。再后来,妈妈走了。有一种味道叫妈妈的味道,只是如今只能在记忆里搜寻。 看着眼前的豆腐卜,咬下一口,啜一口汤,人家说热汤暖胃,我却只感到眼眶热热的。 (明日续完) 妈妈(上)/吴惠春(爱大华) 妈妈(下)/吴惠春(爱大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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