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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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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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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0am 10/07/2020

辛金顺/烟花熄灭后(三之三)

作者: 辛金顺

图/501room
图/501ro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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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提要:雨开始落下时,你已经穿过了太古城,来到了华兰中心,并约好下午四点到中国旅游出版社领取发表在《香港文学》月刊的稿费。……你一直要在“借过唔该”的话语声中,穿越了人潮,然后在接驳地铁间转到了另一个去向。

感觉,仿似远方有战争,赴上战场和逃难者共挤一车,哗哗喧闹,地下洞穴的空气里骚动着一种难言的不安,亮白的灯光在地铁站内熀若白昼,映照出一批批警察在人群间守备和巡视的严肃,使得整个空间浮悬着一片紧张的气氛。而人潮一批又一批经过,你也如逃难者一般从人群中穿梭而出,并自鲗鱼涌地铁A站口窜出,宛如逃出了一场令人紧张与压迫的人潮战场。

其实从电视的新闻报导中,你已知悉七一游行行动升级到成了示威者敲破立法会的多度玻璃门,占据了立法会,使得原本的和平游行因这事件而变质成了暴力侵占的行动,立法会也已启动了红色警示,要求警方对抗议者采取必要的措施。至于后来状况演变成怎样,你已在路途之中,因此也就无暇了解接下去发展的情形了。此刻走在路上,你却想起了妻之前的叮咛和嘱咐,觉得要避开人潮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但不参杂到示威和抗议者群中,你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多年来,你一直信守的就是“不立乎于危墙之下”的处身哲学,知而慎行,知而慎言,趋吉避凶,向来就是你所奉行的人生道理。所以从地铁站出来后,你撑伞走过了一道围墙,看着墙延伸出来的凤凰木枝桠,各自开出了一蓬蓬的红花,一发不可收拾地烧亮了墙角,在细雨中,显得更火冽艳红,使得你有点郁郁烦闷的心情,也一扫而空。这路上没有人潮,空阔得让你感到了一分自在。

你踩着脚下疏稀被风雨吹落地面的凤凰花瓣,觉得那花骸残红早已见过繁华时节,终而零落尘泥,如浮生瞬息,转眼就会被人所遗忘掉了。因此簇簇艳丽的头上花,只在你抬眼的一刹那,复又被雨伞给盖了过去,成了遗弃在身后悠悠岁月里的另一片小小风景。你就这么循着德宏大厦旁小路右转到太古坊,遂想起以前你与牧涵也曾沿着这路走向华兰街的,那时刘以鬯先生还在香港文学月刊社,你们也是这样子一路探寻过去,领了稿费,喝了咖啡,并听了老先生提起他在五○年代于南洋编报写小说的故事。赤道线上的形声色影,袅袅光阴,荒林雨树,苍苍莽莽地总是让人留下了许多想像。你读懂刘老先生对南洋记忆的一分眷恋,那些走过热带里的梦,影影绰绰,都是他年轻岁月里深情的脚注。其实你与牧涵都没有读过刘老先生的小说,但听他声音低沉地述说过去,魅幻的勾起了莽荒草木,烟漳鱼虫的南洋情景,那些故事似乎都浸染着赤道风带热情而浓郁的色彩,轻轻随着他的声音在宁静的空气中,轻轻浮荡。

要过了许多年后,当你在大学里开了一门世界华文文学的课,选了他的小说〈动乱〉,才真正进入了他文字里香港的世界,那充满着象征、隐喻和拟人化的书写手法,呈现出了英殖民地时期香港六七的暴动状况。那些吃角子老虎、石头、汽水瓶、垃圾箱、计程车、电车、邮筒、水喉铁棍、催泪弹、炸弹、街灯、刀和尸体之物,彼此链结而敞现了香港政治运动与斗争下的暴虐与伤害,由此也辐辏成了一段历史伤痕的纪录。你知道课堂上缺乏香港历史认知的学生无法贴入小说中香港动乱的现实场景,以及了解那段历史伤残背后的政治事故,可是你还是想让他们去触摸小说文字背后香港繁华灯火下的重重阴影,而不只是关注小说的技艺表现而已,然而在努力又努力讲解之下,最后你却只落得自弹自唱的落寞情境。

那段英殖民末期的岁月,对一些香港人而言,无疑是充满着许多无法掌握的想像,有些彷徨,有些恐惧,有些失落,有些无奈,牧涵提及她的大姊与二姊早在九七前一年移民加拿大和澳洲去了,只是她依旧选择留在香港。“与其到别人国家去当二等公民,我还是宁愿留在香港,因为香港有我的记忆”就这么简单,她笑着说,却又那么理所当然。活在有记忆的土地上,遂成了她不想翘家和不翘国的唯一理由。是的,唯一唯一的理由。

转入华兰街时,你依稀还记起牧涵当时说话的样子,云淡风轻里有一种无以撼动的坚决,像是树影婆娑下的根茎,紧紧抓着童年的土地,风吹不动,安然的,只静静看着一树落叶四处飘零。而日月圆缺,也还是香港的日月,熟悉邻里一岁一岁看着长大的身影,或从小叫惯的小名,不会放任逐流成为异国的思念,也不会把井置在别人家的土地上而沦落成夜夜望乡的人。牧涵说起这些话时,你记得她那清丽的脸庞,在泠然的语言里显得更加泠然和沉静。

后来辞了刘老先生,离开华兰中心,你与牧涵走在艳阳当空,明晃晃的华兰街上,低头,却只看到两个人影,避着炎炎日光,正急急投向了太古城的方向去。

二十二年了啊,你摇了摇头,一切恍然如昨。而九七后,时代的大风并没有吹走香港的繁华盛景,却吹老了你一步一步走过的梦。示威游行的人潮在后方,政府总部和立法会也在后方,你却在微微细雨之中走向前,并把所有游行的喧嚣置于脑后;而伞是你此刻存在的凭据,遮住了你伞下的小小天地,孤单的,走在没有人潮的街道上,突尔感觉,背后竟有点清冷了起来。

从香港文学月刊社出来后,落到了一楼,你才发现搁在门后的雨伞忘了带走,但楼外的雨已歇了,所以也就没想要折回去取伞的念头,让给有缘人吧,你想。灰蒙蒙的日影,这时有了雨后一点点的凉爽,让你兴起了漫行之游,因此沿着太古坊,转入英皇道,往太古的方向走,走向西湾河去,你知道会由此而走回与牧涵一起走过的一路回忆,走回那片云远天高,眉眼一瞬而逝,淡淡薄薄九七之前的岁月里………

3+0

电车滑过了太古城道时,你刚好也走过了太古城中心前。远远的,你仿佛看见了二十二年前那个下着微雨的夜晚,你与牧涵坐在电车上层的后座,玻璃窗面上雨珠蒙蒙,光影潮湿地在电车后溅开,幻化成一片烟雾,渺渺茫茫。你急急走着,追着电车向前,并来到了太康街附近,抬头遂看到一片青绿色的海宝渔港店招,闪着霓虹,横出了廊道。而此刻,电车叮叮的停了下来,然后你看到了你,静静地跟在牧涵后面走下车,并打开了伞,护着牧涵走到了对街,静静的,穿过一小排骑楼,在幽渺的街巷口,似乎对牧涵说了一些什么,然后将伞交到了她的手上,转头,匆匆地往文娱中心地铁站的方向走去,而牧涵也撑着伞,拐弯,转进了西湾河街口,并悄悄从此消失在那一片黑茫茫辽阔的雨夜中了。

你知道,七一的那晚,再也回不去了。璀灿绚丽的烟花,缤纷炫幻的光彩,万千斑斓虹影,姹紫嫣红的,全在暗黑半空爆灭的一刹那,再也走不回去了。只有街灯,一路静静的燃放下去。

而你就这么站着,在西湾河筲箕湾道旁的一小排店铺骑楼下,站着,抬头,看繁忙街头上,高楼与高楼之间的云朵,聚聚,散散。耳里,却隐隐然听到了店铺中的电视新闻报导,示威人潮汹涌如浪的呼喊、喧腾、叫嚣,如浪潮的不断涌来,涌来,久久。

久久而骤然听到了尖亮枪声,如一声声爆竹突然的响起……。

辛金顺/烟花熄灭后(三之一)

辛金顺/烟花熄灭后(三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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