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头头／《一秒钟》一秒钟的一个时代

《英雄》和《满城尽带黄金甲》之后，我姿态散漫没太关注张艺谋的电影。这样的莽傲，或是希望留在记忆里的，是90年代华语电影中中国电影的灿光，比如《活着》《秋菊打官司》里头，那些涌动的、导演凝视人与环境的灼烈目光。

张导70岁了。新作折腾两年，临时退出威尼斯影展，又修修补补，去年底才终于和大众见面。看这些新闻扰攘，突然好奇，70岁创作者的坚持与妥协，会是哪些痕迹。《一秒钟》的委婉微妙，有超越1秒钟、匍匐爬过一辈子的创作坚持，自然也有多于1秒钟，因应审查而重新缝补的妥协。

导演邻近暮年的创作有一种简朴，或跟电影一样，漫天黄沙刷刺着眼睛，天气太干燥了，只有痛没有泪。电影删去重要的时代之伤，看完有点不明所以，一个劳改父亲在风沙里跋涉，冒死都要看一眼女儿在底片里那1秒钟的身影，这样的执念从何而来？看完资料才恍然，原来是此生无法再见，女儿撞死在时代巨轮里。

不若早期电影中的人与土地悍烈的争抗，《一秒钟》的目光更和煦，但大时代大风沙里的西北，导演还是温和写了人的苟活。男人野狼般觊觎着电影，不是热爱电影；女孩像个偷窃野丫头般要底片，也不是爱电影；放映员大概是真的热爱电影，但也有时代打磨的复杂嘴脸。都有各自险峻的生存难题，也都还有善良的人的本貌，都是被时代折叠过满是痕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