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棋人生／04】人生没有十全十美，86岁曾月云选择善良从容

才2个月大就被原生家庭送走

86岁的曾月云出生于二战期间，是父母的第一个女儿，加上家里开杂货店，经济宽裕，理应被父母捧在掌心呵护备至，但就在她2个月大时却被送给一名“先生娘”（早期的民间医师），也就是她后来的阿婆养育。“阿婆说，我出生时是手先出来，讨债来的，小时候身体又不好，（原生家庭的）祖母讲无法带大我。”

“阿婆说，我出生时是手先出来，讨债来的，小时候身体又不好，（原生家庭的）祖母讲无法带大我。”

“那时，阿婆抱我回来的时候以为我死了，因为不会哭也没有任何反应，就不敢抱入房内，只是放在客厅，连小棺材都准备好，准备第二天埋了。”

但冥冥中注定她命不该绝，到了凌晨3时，她忽然哇哇大哭，阿婆才恍然大悟小娃娃还活着，赶紧抱入房中，从此交予媳妇抚养，成为新家庭的一分子。

阿婆视她如亲孙女，即便日据时代的3年零8个月，时时啼哭的小娃娃在四处逃难躲藏时会成为他们的负担，她亦不曾被遗弃过。

“阿婆抱着我逃难，那些人还骂她说‘人家亲妈都不要，你还带着跑，要是被日本仔杀了，就是你害的！’”

其实，彼时的原生家庭亦支离破碎，父亲和哥哥们被日军带走囚禁，独留母亲和其他年幼手足飘零无依。

实际上，曾月云与原生家庭并未一刀两断，两户人家是同村的邻里街坊，生母亦一直给曾家送牛奶等物资以补贴女儿的“养育费”，惟小月云并不知道自己是养女，直到她年岁稍长，阿婆方告诉她真相。

若她的人生是一部电视剧，此时必定电闪雷鸣，伴随着狂风大作，然后她大受刺激，震惊地捂嘴，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然而，她的表现出乎我们意料的平静，上述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只是很淡定地接受了。

“没有啦，有什么好伤心？哈哈哈哈！命就是这样，生母不要我，要是我没有被领养，是会死的。”

“（没有激烈反应是因为）以前的人憨憨的，哪像现在的人那般聪明？”

她坦言，她理解生母此举情非得已，生怕她养不活，只能忍痛将她送人，可尽管如此，7岁时已知生母身分，也常去原生家庭换衣上学、吃饭，却莫名地对生母心生畏惧，敬而远之，倒是与亲生手足则经常一起玩耍，一直到8岁那年再生变故。

一名疯子纵火，他们的家付之一炬，无家可归惟有搬离士拉央。

于是此后，她随着养父母一家辗转多地，与兄弟姐妹失联长达二十余年，原以为从此天各一方，不料兜兜转转，命运再次向她展现何谓“奇迹”。

有个女孩跟你长得好像

30岁那年，曾月云一家早已定居在双溪丁宜的偏远地方靠割胶为生。有一日她正好在家休息，忽然听见有一名男子叫门，待她一看，竟是二十多年前失散的亲哥哥——“阿蒙哥”沈瑞祥。

尽管多年未见，兄妹俩再次重逢，却无需任何言语，一眼就能确定：“就是她／他！”，而这证据就在他们的脸上。

原来，从事挖泥机业的沈瑞祥在文冬的贞德拜（Janda Baik）负责一项工程时，他一名长居在双溪丁宜的友人端详着他的脸，然后问：“阿蒙，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在双溪丁宜做工？”

“没有啊，我哪有妹妹在那里做工啊！”沈瑞祥否认道。

“可是我在那里看到过有个女孩跟你长得好像。”

友人许是说者无意，但听者沈瑞祥忽然想起曾有个妹妹被送走，手足失散的过往，于是一句听起来极为稀松平常的无心之言竟成为寻妹的线索。

久违的兄妹重逢没有如电视剧经常上演的抱头痛哭或惊喜万分，只是欣喜万分，曾经断裂的亲缘再次链接起来。

“只要是休息日，我就会到甲洞去找她们。”

即使分隔两地，她对手足们的近况也了如指掌，姐妹们亦默默关心彼此至今。

她笑说，原生家庭包括她在内一共3男4女，其中姐姐是领养的，而后来她和两个妹妹的丈夫均姓林，惟姐夫姓黄，缘分就是如此妙不可言。

家境穷困被迫接受三人行

和原生家庭重逢的2年后，32岁的她也经人介绍对象的方式迈入婚姻，生育两个儿子，领养一个女儿，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

“他有3个老婆，他的原配去世了，我是填房。”

那第3个呢？

原来在42岁那年，她的丈夫领着一名印裔妇女回家，从此三人同居一屋檐下。

虽然愤怒难当，但是在当时保守的时代背景下，她只能忍气吞声还得帮忙照顾对方生下的3个孩子，甚至在家庭经济最困难时，也要挑起经济重担养活一大家子。

“当老蛇（对老公的称呼）种蔬菜、西瓜没有收成，就没有给我家用。”

“以前我很凄凉，买菜都没钱，我有3个孩子，她也有3个孩子，那么多张嘴要吃饭，最后逼得我骑着脚踏车去卖菜。”

初时她对做生意一窍不通，成本价即是出售价，盈利自然为零，一名马来妇女实在看不下去便指点、教导她如何挣钱，从此她靠着卖菜所得，加上丈夫收入补贴支付家庭开销，给孩子们供书教学逾二十年，直到年近八旬才退休。

“孩子们全都上学，其中一个念到‘9号’（即中五，‘7号’为中三，老一辈的用词）。”

她和二房同居一屋檐下，一直到家婆出售橡胶园后，给她分得8万令吉，她选择分一半给对方买房，其肚量令在场的我们感到惊叹。

“她没有房，又有孩子，就给她4万令吉咯！”面对妹妹替她感到不值时，她开导道。

至今两房人的房子仍紧邻着彼此，每日互有往来，依旧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而她如今安享晚年，身体康健，孩子们孝顺懂事，生活无忧，无疑是苦尽甘来。

人生以痛吻她，她却报之以歌

回首她的过往，呱呱坠地出生于经济丰裕的家庭，却由于体弱怕养不活送人；2个月大时险些被活埋；在阿婆怀里逃避日军追杀；8岁家逢祝融，与亲手足失散，30岁方得相认；32岁成婚，42岁被第三者介入家庭……

若用“牌”比喻人生，这一手牌称不上好，可是从她口中一一道来并且夹杂着释怀的爽朗笑声，她以开朗、敞亮、善良、正直、胸襟为谋，打出一把好牌。

人生以痛吻她，她却报之以歌，用强大的生命力在荒土中开出最坚韧的花。

我们无法决定命运的走向，无法预知上天给予的考验，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面对它。

那么摊开至今逾85年的漫漫人生，令她最开心的时刻是什么？她给出一个朴实无华的答案：

“中马票啦！哈哈哈哈哈哈！”

新的一年，祝她老人家与正在阅读这篇文章的你身体健康，财源广进，合家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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