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系德／60年代初 哥哥的旧式婚礼

在我10岁念小学四年级时，家中办了我出生以来第一桩大喜事——哥哥要结婚了！那是60年代初期，嫁进来的嫂嫂是基督教徒，但婚礼没有在教堂举行，而是依华人传统行旧式礼仪……

我的哥哥比我年长15岁，年龄差距颇大，只因大半个世纪前我父母抱着“天生天养”的观念，十多年内连续生下一大窦子女，辛苦赚来的血汗钱，都在我们这群“化骨龙”身上化为乌有！我共有3个姐姐，另外还有两个哥哥早在日治时代病逝了，那时我还未出世，从未见过他俩；所以在我生命里，就只得一个哥哥。

当年家境不好，哥哥在吉隆坡吉灵街的国民华文小学毕业后，便没继续升学，而到谐街的瑞吉照相馆打工帮补家计。多亏他因工作关系学会摄影，也喜欢玩相机，三姐和我才得以比同年代的小朋友有更多拍照的机会，留下好些珍贵的童年相片。我们甚至在50年代中期就拍过彩色照，那是哥哥把公司用剩的Kodak彩色菲林底片拿来为我们在吉灵街住家后面的法庭山上留影。我去年出版的第七部著作《隆情岁月》封面上的照片，正是哥哥拍摄的蒙巴登律旧日街景。

我小学一年级考第一名时，哥哥送我一支Parker名牌钢笔作为奖励，笔身上还刻上我的英文名字，可惜我整个小学生涯都是用铅笔书写，没有机会使用钢笔，那支“派克”名笔久久派不上用场。

在我10岁念小学四年级时，家中办了我出生以来第一桩大喜事——哥哥要结婚了！那是60年代初期，嫁进来的嫂嫂是基督教徒，但婚礼没有在教堂举行，而是依华人传统行旧式礼仪。我们也没有做齐诸多繁文缛节，不像今时今日去接新娘时，伴随新郎哥的一群“戥穿石”会被新娘子的一班闺密姊妹作弄留难，受促做足诸多艰辛动作，被玩到谢晒；还得经过讨价还价后奉上一封“开门大利是”，姊妹们才肯开门放新郎进房见新娘……庆幸当年未有这些新花样，我哥哥只是依习俗带备一双“舅仔鞋”送给嫂嫂最小的弟弟，作为他负责打开车门让新郎下车进屋接新娘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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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们住在半山芭十二间那木板白锌屋，远居北马的表叔和表姑们特地带同孩子前来吉隆坡参加哥哥这场婚礼，场面十分热闹“墟冚”，大伙儿还在院子里与一对新人拍了一张全体大合照，年高九十的老祖母坐在正中C位；晚上则在半山芭合发酒楼摆设婚宴，饮饱食醉。

我的侄儿和侄女相继出生后，哥哥负担加重，有感摄影社的薪金不够用，于是决意转行，不再揸相机，改为揸刀揾食——请勿误会，他可不是加入黑社会改揸西瓜刀牛肉刀去“劈友”，而是踏着三轮脚车当小贩卖猪肠粉，揸刀为顾客切猪肠粉和腐皮。这小贩生涯他一做就是几十年，每单生意只赚几块钱，但在省吃俭用死悭死抵之下，他竟有本事供两名子女远赴加拿大多伦多完成大学课程！半生牛马，只为培育子女成材，的确令人敬佩。

哥哥嫂嫂现已辞世，我每次重看六十多年前他们结婚拍的这张家族大合照，都满怀感慨；相片里大人小孩总共卅四人，其中竟有二十人已经不在了，包括当时还是孩童的堂姐和表姐，怎不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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