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头头/《海岸村的日出日落》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不谢也不往前走



电影中有两幕淡哀的悬念,是手机拍摄空屋的影像时,忽尔显影往生者的身影:小孩一闪而过,笑着嬉闹跑过、邻居阿嬷依然如常坐在屋里;这些不同时间段离开的人们,依然踞驻自己的房子里,在生者身边如常生活——只是活着的人,再也看不见他们。也极有可能,那是生者对死者的瞻念思索,他们不舍故人离去,那些念想,就萦绕在房子的每个角落,不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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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村的日出日落》(サンセット・サンライズ)是今年日本电影节(JFF2025)选片之一。电影改编自楡周平的同名小说,目光落脚处是日本东北部的宫城县南三陆町,是311大震灾重创的受灾区,电影由导演岸善幸和鬼才编剧宫藤官九郎合作,以淡然幽默的基调,探入这座努力重建的临海小镇,居民在疫情期间和一位东京访客之间的诙谐温暖互动,敛默的侧看灾区人心的创伤印记。
群情激昂的暖意
宫藤官九郎向来擅长故事解构,以星散的巧合与偶然制造悬念,像是魔方横竖来回转,最后散落的色块惊巧的落到合理的位置。电影以东京与东北的主角加群像的素描,勾勒城市人与乡镇人相爱相杀的羁绊,其中幽默的拉扯,轻巧的划开日本的部分社会议题,也列展灾区事过境迁的人心浮念。

东京青年西尾晋作,因为疫情远程上班,毅然搬到宫城居住,住进关野百香的便宜大房子,这个看起来自我悠哉的晋作,像是傲慢不体恤的东京人,对乡镇怀抱美好想像,任意以自己的方式闯入,像病毒一样,让整个城镇顿时陷入恐慌状态。
宫藤用诙谐的细节堆叠西尾隔离期间偷偷外出钓鱼,因而跟镇上居民有了趣味互动的过程,也一并探看日本的空屋再利用计划,之于这座悲伤小镇的寓意。诚如镇民所说,当百香决定把房子出租,像是一个重要的心理跨步。灾区的空屋跟一般乡镇人口外移的空屋不同,那些一夕之间消失的人声流溢与温度,该保留这片回忆之地,还是承接新的人声温度,跟心室一样,要不要接纳新人入住,还是让故人好好留驻,是百香不想面对、也是许多灾民不想直面的。


之于餐厅里的守护队、办公室里的同事、还有百香的家公,这个他们一心守护的镇花,或也像大家的指南针;该不该往前跨一步,会不会就跟东京青年跑路了,想留住她又想她走出去,矛盾而群情激昂的暖意,或也是电影传达的暖意。
惊心动魄的时差
这个东京青年的莽撞闯入,也像一趟疗愈之旅,领路观众尝海产、赏美景,还有小镇闲逸而莽直的人们,毫无边界感的紧密关心,是宫藤擅长的群像模态,也在诙谐里稀释了煽情与悲恸,温暖的窥看灾后人心与生活。
当东京和地方政府突然决定合作,两方人马到溪边野餐,这些东京与东北的误解、敌意,就在美味料理边辩论,宫藤当然不忘加入kuso元素,缺席的菇和悄悄到访的熊,用黑色荒诞化解两地居民的矛盾,是日式幽默斡旋。而晋作在山上遇熊的滑稽惊吓与百香的淡定,当然也是对大东京的调侃。


电影回看十几年前的灾难,也近观刚刚过去的疫情时代。全球疫情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型态,除了人与人的距离、零接触、口罩(还幽默加入许多人说话时拉下口罩的荒谬习惯)等,如今习以为常的远距离办公、线上会议等,电影也用诙谐的方式再写其中的荒谬、伤感与无奈。这些时间节点上的伤痕,已然变得日常淡然,像是把极度的痛用透明胶布包扎好,隐然还能瞥见大家都经历过的伤疤印记——之于身在其中的每个人,这是惊心动魄的时差,近得像昨日,却远得有点恍惚。
两场大灾难,一场逐渐被时间刷白、褪去痕迹;一场刚刚过去,余悸未褪,但电影给了他们充裕的宽容与时间,不强迫受伤的人进入新的关系、不急着用新恋情遗忘过去的伤痛,待在原来的处境就好。他们还在痊愈路上、他们还需要时间,那就待在现在就好,日落日升,一切没有答案也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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