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头头／《Universal Language》不是故乡也不是异乡，不是这里也不是那里

3条主线所处的城市非常微妙，特别是前三分一的场域，法语和波斯语音调中的米色区、棕色区、灰色区，既不像温尼伯也不像德黑兰，更像融合两座城市况味的异境。这个迷宫般的场景，中景镜头只企及雪地和砖墙，人沿着雪地墙边行走，穿过墙与墙之间的巷道，没有可供辨识的城市符号，只有诗意的陌生异域感知。这是编剧的成长经历，从语言文化迥异的亚洲国度移居西方国度，城市的体感大抵就是电影中的陌生况味。

现实中波斯语与法语都不是该区的主要语言，而导演的母语是英语，他巧妙的挪渡原来的写实符号，置换成超现实般的场域，借代、外化他和编创团队的个人经历，隐喻加拿大多语处境，也借喻自己的身分寻索。电影中罗列许多德黑兰文化意象，比如餐厅茶饮、火鸡店、中东家居摆设、一整排的波斯语摊贩等等，再异化现实中的加拿大符码，比如纪念碑、纸巾工厂、宾果游戏厅，形成写实又魔幻的原乡异乡幻境。

通用语言与火鸡之歌

导演非常擅长调度荒诞语汇，这些散逸在电影各处的枝节，其实取材也是导演真实经历，变形、延异成黑色荒诞元素，比如半身圣诞树人、复上杂草与厚雪的公文包，都是童年记忆的真实变异，而其余诸如火鸡坐公车、庞克女司机、在公路边的纪念碑默哀半小时、小孩的眼镜被火鸡叼走、牛仔帽火鸡店老板等等，则是几分写实、半恶搞半幻异的隐喻与拼图，观众莞尔之余，也可以按图索骥，找到对应（或自己建构）的谜底。

Matthew Rankin的前作《The 20th Century》从现实著作中撷取断句，经由挪用、辅以魔改，创造一个脱序的、恶搞的、低级趣味的幻境，是极尽戏谑的嘲讽。新作则安静敛雅许多，在魔幻抒情写实中调度的幽默和趣味更趋温暖。电影许多情节都是导演和编剧的经历倒模，这个编制相对独立的团队，从成长经历、家族故事和文化背景提取种种素材，并且也都参与演出，形成虚实交融的巧趣拼贴成品。电影的英文片名直译是“通用语言”，波斯语片名则是“火鸡之歌”，两者并列，直接喻指电影的寓意核心和文化底色，是多语、多文化，悖论里的家乡异境。

Matthew Rankin曾在采访中坦言喜欢阿巴斯的作品，也曾赴伊朗学电影，虽然学习路上受挫，但收获满满的友爱。电影结束前有一幕，前后镜头切换，Matthew和扮演者即互换了位置，他成了扮演者，扮演者成了他。谁是他，他是谁？其中一个他和小孩对另一个他说（或是对自己说），你可以留下来——这或也是电影流逸的善意与爱，在冰冷的异境中，无论是不是外来者，此处都欢迎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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