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考古01】探索比东沉船 本地学术团队首次潜入海底考究

事实上，尽管登嘉楼大学许多师生都持有潜水执照，可是校内并无考古系，也缺乏水下考古这方面的专才与经验。因此十多年前，当环境科学博士哈兹里沙（Hasrizal Shaari）被大学校长问道：“你可以研究沉船吗”，他才开始踏入考古领域。

当时，哈兹里沙与同事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筹备比东沉船的探索工作，包括前往马来西亚理科大学（USM）受训，学习考古学的基础知识与技术。当他们首次正式下水打捞，那已经是2017年的事。

采取“就地保育”

第一次打捞相当成功，团队共打捞出306件物品。正当他们准备展开第二次打捞时，却因为2019年COVID疫情暴发而被迫搁置，直到2022年才重新启动。

重启前，哈兹里沙说：“我们有几个因素必须考虑：第一，水下考古的成本往往是陆地考古的3倍，我们有足够的经费吗？第二，文物一旦离开原来环境就会变得十分脆弱，我们该如何妥善处理？第三，这些物品应该储藏在哪里？基于这些考量，还有上一次的经验，我们决定第二次行动时，只将上一次没见过的特殊物品打捞上岸，其余物品则留在海底标记。”

2023年，研究团队展开第三次打捞，这次的主要目的是判定船龄，因此他们将木材样本送往美国Beta Analytic实验室进行放射性碳定年测试。接着于2024年展开第四次打捞时，他们的做法有所不同，决定采取“就地保育”方式，把较无研究价值的物品移至海底另一处安全地点掩埋，无需打捞上岸。

来自何方？为何沉没？

比东沉船出土的文物主要分为3类：第一是炻器（Stoneware）；第二是陶器（Earthenware）；第三是瓷器（Porcelain）。哈兹里沙说，根据浅地层剖面仪的探测结果，这艘船约长50公尺，宽15公尺。“我们可以确定它是一艘商船，因为我们发现很多与贸易活动有关的物品。”

为了研究船的来历，研究团队曾将船体的木材样本交给马来西亚森林研究院（FRIM）分析，结果显示木材有两种：一种是罗伯氏娑罗香，另一种是坡垒属，同属于龙脑香科。哈兹里沙指出：“这两种木材主要分布于马来半岛、泰国南部以及印尼，因此我们推测这艘船来自马来群岛，但无法确定到底来自马来群岛哪个地方。”

这项研究不断有新进展，比如首次打捞时，由于发现的物品据信来自泰国的陶瓷重镇——西萨查纳莱和信武里Maenam Noi窑，因此研究团队推测这艘船装载泰国货品自北向南航行。然而，第二次和第三次的打捞行动又发现了中国风格的瓷器，研究团队因此修正推论，认为这艘船可能从中国出发，中途在泰国补货后继续南下。

至于沉没的原因，哈兹里沙说，研究团队起初推测船只遭遇了季候风而失事，毕竟在南中国海，东北季候风的威力不容小觑。“可是在后续的打捞行动中，我们发现疑似被火焚烧过的木材及有烧灼痕迹的陶瓷碎片，因此我们怀疑沉船与火灾有关。”
他补充，由于比东岛拥有淡水资源，是古代航行路线的重要停靠点，这艘船又疑似处于下锚的状态，因此团队进一步推测，这艘船可能当年在此补水或休整期间发生意外，最终沉入海底。

拥丰富历史，比东岛受保护

比东沉船现今静卧在17至18公尺深的海底，属于休闲潜水可及的深度，也是迄今为止唯一在东海岸浅水区发现的沉船。相比之下，更早以前在东海岸发现的新泰号、龙泉号、宣德号等沉船，皆位于超过50公尺深的海底，需要专业潜水装备才能够下潜至这个深度，所以技术门槛和风险相对更高。

比东岛本身也拥有丰富的历史，曾在近代作为越南难民的避风港，所以岛上遗留不少历史遗迹。加上这里的海洋生态非常丰富，因此这里不仅被登嘉楼政府列为州立公园，也受到《2005年国家遗产法令》（第645法令）保护。哈兹里沙说：“这是为什么每年我们展开打捞行动前，都必须向国家遗产局申请许可证，并且不许对外公开沉船的坐标。”

不受重视，考古进展缓慢

目前打捞上岸的陶瓷，估计约有500年历史，至于文物的具体价值则还有待鉴定。

哈兹里沙说：“目前我们发现的陶瓷都是普普通通用于日常生活的器皿，所以价值不高。据我所知，若是古代皇室御用的青花瓷，那就不一样了，价值肯定非常可观。但我们至今只找到青花瓷的碎片，还未发现完好无损的青花瓷。”

尽管目前尚未发现稀世珍宝，但是仍有值得期待之处。他说，古代商船在装载货物时，往往会将最贵重的物品置于船舱底层，“目前我们打捞的多是普通陶瓷，乃因我们还未深入至船只底部……”言下之意，比东沉船或许仍藏有许多未被发掘的宝藏，关键在于水下考古团队是否有足够资源和时间，深入探索这艘古船的潜藏价值。

比东沉船至今已被挖掘的部分，哈兹里沙估计不到5％，主要原因是经费极其有限，导致考古进展相当缓慢。

归根究底，资金短缺跟考古不受重视有关，因为国家往往会将资源优先投入在发展建设项目，相较之下，考古团队要争取经费则是困难重重。对于该如何改变这样的处境，他苦笑说：“除非我们打捞到黄金吧！”

从徒手到不断改进挖掘方式

这支由登嘉楼大学主导的考古团队，从起初毫无经验，到逐步建立起作业模式，期间经历过不少尝试与修正。

早期，他们完全依靠徒手打捞，但这种方法对体力和氧气消耗极大，研究人员每次下潜执行任务，顶多只能在水下停留30至40分钟。不仅如此，哈兹里沙说，徒手作业还容易受到水流干扰，特别是水流强劲时，海底沉积物容易被搅动，进一步增加打捞的难度。因此从第三次行动开始，他们改用吸泥机协助清理沉积物。这种方法不仅提升了工作效率，也让研究人员能够挖掘更深层的文物。

欢迎民众加入考古行列

比东沉船的第五次打捞行动即将在2025年9月展开。研究团队目前除了积极筹备行动，也正着手规划成立我国首个水下考古培训中心，希望吸引具备潜水技能的人加入考古行列。

“我们正在设计课程内容，课程会类似我们当初在理大接受的训练，只是理大课程针对的是陆地考古，而我们将专注于水下考古。”哈兹里沙说：“针对初学者的课程将为期5至7天，培训内容包括方向定位、如何设定测量基准点等水下考古必备的技能。”
目前这支水下考古团队的成员，包括登嘉楼大学的本科生、硕士生和博士生。哈兹里沙希望尽早培养接班人，毕竟他已46岁，终有一天会退休，而在退休之前，必须有人能够接手这项工作，确保研究得以延续。

他指出，水下考古是一个跨学科的领域，既要懂历史，也要掌握基本的海洋学、人类学、文化遗产保护与法律知识。参与者未必要是考古系出身，正如他本人虽然背景是环境科学，但一样能在水下考古这个领域找到自己的角色。

“我曾听泰国同行说，他们的挖掘工作已经持续了二三十年，至今还未完成，”他说：“所以我相信，我们的路还很长，必须尽早培养接班人，好让我们更加认识已经沉睡了数百年的比东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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