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9:35am 14/06/2021

胡须佬／苦瓜

作者: 胡须佬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吃起苦瓜来。那是每个人共有的经验吧。

少见年轻人或小孩爱吃，嗜苦瓜者，都是有过去的人。“真想不到当初我们也讨厌吃苦瓜，今天竟吃得出那睿智愈来愈记挂”。陈奕迅如是唱。

中华民族吃苦的历史久远：“采苦采苦，首阳之下。人之为言，苟亦无与。”这是《诗经·唐风·采苓》中，先民采苦菜的场景。

苦瓜在中医是“寒性”食物，所以是消暑解热良品。其苦，来自苦瓜叶素（Momordicin）。这种成分能促进消化，增进食欲，还可降低血糖和血压，这也许是大人爱吃苦瓜的原因吧。

会下厨的，或都有听过消除苦瓜苦味的小锦囊吧：瓜囊仔细清除，切薄片，盐巴抓一抓，即可去苦云云。这些“秘诀”对个人而言，和教人喝酒如何不醉的土方一样无聊。吃苦瓜怕苦，不如吃西瓜。

除了常见的苦瓜外，还有一种山苦瓜。体积比较小，瓜成卵形。冲绳的山苦瓜是名菜。代表作是炒山苦瓜：配料有鸡蛋，木棉豆腐和猪肉。用麻油、薄口（淡色）酱油和味醂调味，撒柴鱼片，就是冲绳风苦瓜了。

除了山苦瓜，日本还有白玉苦瓜和滑苦瓜。白玉苦瓜真的是白色，表面的疣状比普通苦瓜的刺状较圆。两者都不苦，多要来做沙拉，也可以打成解暑瓜汁。和冲绳相距不远的台湾和闽南，亦盛产此物。山苦瓜汤配焖油鸡，是南投乡野好菜。

居家小菜，粤菜最多苦瓜出现，浓油赤酱的豉椒苦瓜炇排骨，是可饭可酒的隽品。广东人多忌讳，苦瓜意头不好，就以其特性称凉瓜。苦瓜和冬瓜虽然都是夏季当造，但两者一清一浓，冬瓜清新，苦瓜味重。重味苦瓜配上浓香的豆豉和辣椒，暗合《随园食单》说的：“清者配清，浓者配浓，刚者配刚，柔者配柔，方得和合之妙。”豉椒苦爪，双浓得妙，是一上桌就如疫苗开放般秒杀的好菜，没人不爱。

只不过，亲民如以上的焖排骨，家常的酿肉、焖鱼、炆鸡、炖猪肉、炒牛肉；苦瓜只能忠心的陪伴主角出场，把朴实无华的主角，衬托得艳美夺目。就算是遇到卑微的米粉，煮成苦瓜米粉汤，米粉还是焦点，轮不到苦瓜。

苦瓜从来不是主角，永远是个在镜头边闪过的小角色。偶有机会担正：炒肉丝、炒蛋、苦瓜排骨汤、豆腐苦瓜；就是当不了主菜，登不得大雅之堂。婚宴喜庆，谁敢上苦瓜，本人必定封他为偶像。

苦瓜不过是个土里土气的小媳妇，乖乖的躲在雍容华贵的少奶奶裙旁。更像个小男人：在家，身分是丈夫、儿子、父亲；出外，当人下属、伙计；大不了当同事。偶尔发奋图强，当个情夫，也只能偷偷摸摸，永远不能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做回自己。

苦瓜，真是男人的好兄弟。只不过，男人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