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头头／《幻之光》光没有回答

阴翳暗昧的室内，由美子颀瘦的身躯在幽闭的和式小空间里，不显突兀，反而像道静默的气流，沉入这些幽暗里。外面的天光很少大鸣大放，涛声像大水盆倾倒的水，一波波如重复的重拍敲响海岸线。这是“遗族”由美子的心室显影，灰败隐隘的边廓绕围她，郁结的疑问终年盘旋：有时候是她的梦，一去不回的阿嬷；有时候是她的前夫，在素常日子里，卧轨自杀。

《幻之光》沉郁的色泽里，把宫本辉原著中绵密心绪的第一视角，转译成是枝风格的冷敛凝视。这是导演30年前的首部长片，2月时在“Japanese Cinema Mini Showcase 2025”中重映。这部调度稳重、影像宁美的第一张电影成绩单，比往后作品更淡晦静凝，角色情绪的落笔异常节制，画面中少有脸部特写；长镜头、远景、中景，是观众的望远镜，疏离、淡默的看着由美子两度失去至亲的经历与生活。

是枝在电影创作前，曾为电视台制作系列节目“NONFIX”，以纪录片形式涉入更深幽的社会暗面，这些探访过的体制弊端、人性暗影，后来也在部分电影中以别的故事覆写、叠影。索引是枝的创作历程，《幻》像是脉络里最初的palimpseste，palimpseste是不断覆写的羊皮书卷，古人节约资源，刮除文字后重复使用，底层的文字隐约留痕。《幻》的美学调度叠印许多欧洲大导的烙痕，长镜头里陈明章旷远悠恸的配乐也总让人想起侯孝贤，虽则如此，是枝覆写的，依然是自己视角的故事，跟他第一本文集《云没有回答：高级官僚的生与死》中遗孀的故事，在自杀者遗族的郁结里，有隐然的悲伤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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