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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系

1月前
从小,我常要求母亲教我几句福州话,而母亲就逐个逐个单词教:睡觉、洗澡、外面、里面……我说,这样学不会啦,用福州话对话啊。母亲苦恼地摇头:“看着你的脸,我说不出来啦!” 母亲过世得早,我便打不开方言的窗口了,一直在狭缝中卑微地窥视。 初到吉隆坡升学时,那阵子最常碰到的钉子又是方言。从四方来的同学几乎都会粤语,我这个南方边城来的仅有傻傻观望的份。粤语分割了我的一切,从学校到生活,甚至我的未来。 那年988办了“DJ新人王”竞选新人DJ的活动,我很幸运地被选入面试。自信满满地念了华文新闻稿,接着面试官说“翻译成粤语吧!”我的心就坠进地核,被高温熔解了。我依旧秉持体育精神进行到底,用破碎的粤语念完全稿,尴尬至极。 我的老同学陈钰莹来自文良港,说的粤语很道地,善良的她天天都给我指导,可惜我就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最后她索性把我这烂泥当泥浆玩。 “飞机”叫什么?钰莹问。 “Fei Gai。”我答。 那是“飞鸡”啊!钰莹笑昏了。如今,相识都二十几年了,她仍会为我的“飞鸡”笑不停。 后来,在吉隆坡工作时就甭提了,不会说粤语,在任何场合都是局外人。最痛苦的,就是当领头人以粤语给工作指示,全组人都听懂唯独我一个,常当群里的黑羊,被上司讥讽也不是新鲜事了。 一天,儿子小e告诉我:“妈妈,XX在班上说了一句粤语,老师要他打嘴巴。” 我瞪大了眼,有那么严重吗?这对我这个方言痴而言,是多大的冲击啊! 某天放学后,给儿子送午餐便当时,一个同学不小心说了句方言,同学们纷纷指着他说:“哦,讲方言!”那位同学惊恐地自打了自己的嘴巴。我好奇地问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是客家话,还是粤语? 同学怎么也不敢说,似乎那是恶魔的语言,在人间是不可触犯的禁忌。 这和我小学的语言环境成了天壤之别,大概因为当时班上没几个人会说方言,所以老师无需设下禁令吧!一发现某个同学会说方言,大家就骚动起来:“哇,他会说方言,好厉害啊!”那位同学头上似乎加冕了一道光圈,从此高高在上。 语言是斩除芒草的刀啊! 说方言,有那么糟吗?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忘不了那位同学自打嘴巴的惊恐模样,他眼底满是心虚和自责,令人感到心疼,我多想安慰他:“孩子,方言不是罪。” 小e爸爸是吉隆坡人,对于校内的方言禁令熟悉不过了。e爸小学时,每个说方言的同学要被罚款,这惩罚程度尚可接受,但小e姑姑就没那么幸运了。某日老师听见有同学在班上说了一句方言,但无人承认,结果全班被赏巴掌。于是,小e姑姑对方言的抗拒,甚至厌恶,此生无以抹灭。 对于学生在校禁说方言之事,我曾询问某位教职人员,对方表示:“正规教育说华语”;那么意外说出来,会被警告吗?其实我说轻了,没提起惩罚程度的轻重。然而,对方已“已读不回”。 在马来西亚的华文教育体制里,说华语当然不容置疑,但方言也不该摒弃。在严管的制度下,方言渐渐变成一种罪过、禁忌,甚至是被唾弃的声音。我并不是反对学校的方言禁令,但能不能以比较正面、健康的心态去面对方言?勿让年幼的孩子以为说方言罪不可赦,长大后就如小e姑姑这般。 今年4月11日,马大中文系主办了“汉语方言节”暨“第二届全国中学生汉语方言讲故事比赛”,希望提升社会大众对方言文化的关注。来自班台育青中学的陈陈俞伊同学,在比赛中以福建话、潮州话朗读了我的散文〈垃圾桶〉,马大高级讲师蔡晓玲博士给我发来了视频。虽然人无法到现场观赛,但也触动了我整个下午的心绪。潮州话是我父亲的母语,〈垃圾桶〉里有我的父亲,个中滋味,百味杂陈,难以名状。 老天或许同情我这个方言痴,许我一个方言通e爸,他不但三语流利,福建话、粤语都说得好,客家话也懂皮毛,跟他出国尤其是港台两地,都吃得开。行走江湖,语言是斩除芒草的刀啊! 这些年,回乡探了两次亲,那是外婆外公的故乡。他们南来前住的老房子,甚至那个房间都还在。某夜晚餐后,我和亲戚们到镇上闲晃,看见一家灯火通明的杂货店,里头顾客三俩有几,我们就到里头转转。 我在摆满货品的架子与架子之间走着,忽闻某处两位妇女在以福州话对话。三姨走到我身边说,好像我们家自己人。 此时我有种错觉,以为这一转身,就会看见母亲神清气爽地在我身后。于是我不想打破这场错觉,停步在原地,继续沉溺在这阵阵乡音里。 一口乡音,是对亲人、对家最温暖的心灵慰藉。所以,如何能,如何能将说方言视为一种罪?愿普及华语与学习华文之际,也别让心态失焦,悄然抹杀了方言的价值。
2月前
在时光织就的流年里,有一段邂逅,如同黄昏海岸悄然绽放的一抹晚霞——不期而至,却美得令人屏息。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唯余心跳与眼前的光,交织成一段不敢眨眼的情深,唯恐错过那稍纵即逝却永恒留存的美好。 那一年,我正泊在18岁的码头。青玉案的墨香里,少年不识愁滋味,却偏要攀上阁楼,把斜阳哭成新月,将春风听作秋声,心事悄然在心底滋长。那时的我不懂真正的忧愁,却偏爱在纸上洒满离愁别绪,只因内心有太多无法言说的悸动与渴望。 彼时的我,刚走出考场,书生意气尚未褪尽,心中却早已燃起一团关于“写作”与“出版”的烈火,炽热得仿佛要从胸口喷薄而出,让我彻夜难眠。那不是微弱的火星,而是一场势不可挡的燎原之火,誓要点亮整个世界,将心中汹涌的文字与热望燃成滚烫现实。 于是,我背起一纸未干的梦与几页热血,在暮春的风中,从霹雳金宝启程,踏上了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八打灵”——当时那是我人生地图上的一座陌生城市,对我而言,却像遥远的金陵或汴梁,藏着未竟的篇章,等我去书写。我没有落脚之处,没有一人相识,唯有一腔孤勇,如同“倚马千言”的意气,一身孤胆入风尘。 第一夜我抵达时,天色已沉,街灯昏黄,我立在车站边,望着一整片不属于自己的天空。风拂过,稿纸在背包中窸窣作响,仿佛那些文字也在不安,却又默默鼓励我:走吧,少年,山高路远,哪怕此去经年。 我常常想起那时的自己,多像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还未学会从容地翱翔,便急切地扑打着翅膀,迎着凛冽的逆风,倔强地想要闯入那片高远辽阔的云天。 而命运,或许也被这份无畏所打动。总在你最孤勇的时候,悄然为你推开一扇门,让你得以看见,一道不曾预想的光。 那扇门吱呀一声开启时,站在门后的,是曾毓林前辈。“走吧,先回我家。”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没有多问。 那年,毓林前辈刚从吉兰丹调来总部,而我,一个刚离乡的年轻人,困顿、孤身,却在他的这句轻声里找到了归处。加影的老家不大,但对我而言,却是避风的港湾。若不是他,我也许早已在异乡街头沉没,如一粒无声的尘埃。 数日之后,我再次站在一道门前——八打灵17区,暮色中,一间静静伏在街角的小屋。门应声而开,潘碧华老师出现在门后,她依旧微笑,如同多年不变的句点,轻声说:“进来吧,我的书房里有星辰。” 那是一间极小的房间,几步之间便可丈量,却像时间的褶皱,藏着一个宇宙的深度。书本堆叠在四壁,像一座一座沉默的山丘,有的斜倚墙角,有的仿佛刚刚翻阅过,页角微翘,如风曾停留。纸张微微泛黄,在柔和灯光下,像旧梦重温;而书页翻动的刹那,墨香便悄然浮起,像一缕走失的过往,轻柔,却叫人停步。 那一晚,我坐在她的小书桌前,桌面被岁月磨得温润,仿佛承载了太多沉默的对白。窗外,是一片毫无声息的夜,街灯遥远如星,屋内只有风,偶尔拂过纸页,轻响如低语,又似一封封未寄出的信。 “书声微响如风起,心事翻飞夜未央。” 我心中瞬间浮现这行诗,那声音淡如轻羽,却仿佛在灵魂深处缓缓敲响,像一口远古的钟,沉沉回荡。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命运的低语,不急不缓,落在心上,如星辰坠入湖面,漾起一圈圈不肯散去的涟漪。 追寻我的大学梦 我在那时刚成立不久的文教组里待了将近两年。青春如一盏新点的灯,光亮未盛,我却已踏上新的旅程,心中有火,想趁年少未凉,去追寻那属于大学的梦。 那时的潘老师,仍奔波于报馆与周末的课堂之间。一天集会,她见到我,卸下肩上的布袋,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抽屉中取出一叠影印纸稿。 “这是我手抄的文学史笔记,陪我走过很多夜晚。”她轻声说,把它递来时,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 我接过那笔记,纸张微微发热,像尚未熄灭的星火。那一刻,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心里却像被什么温柔而无形的力量撞了一下。 “愿你此去前程似锦,归来仍是少年。” 她没说这句话,但我仿佛听见了。 后来,我怀揣着一颗满是憧憬的心,走进了马来亚大学马来研究系。而命运,仿佛在一开始就为我们编织了细腻的线——就在我踏入马大的那一年,潘老师也悄然加入了中文系,如愿以偿,成为一名讲师。 我选修了她开设的那门课:散文创作。那种感觉,像是微风掠过水面,带起一圈圈涟漪,又像是月光悄悄洒进心湖,照亮了我从未触及的深处。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古人吟咏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一种深沉的情感,在我与她的课堂上悄然交汇。 从小小书房里的孤独,到大学讲堂的欢愉;从少年对文学的懵懂爱恋,到学子执笔时的炽热,那条命运之线,已悄然将我们的世界交织。 生命里有些相遇,并非偶然。它像是雨季中未曾预料的绽放,犹如“绿杨烟外晓寒轻,红蜻蜓飞过池塘”,从寂静的空气中绽放出生命的光彩;像是黑夜里划亮的火柴,虽瞬间,却点燃了心底最深的渴望。那一瞬间,虽短暂,却永生铭刻在我心中,成了我最难忘的故事。 这就是我与潘老师的结缘。 她的出现,犹如春风拂面,轻轻穿越我匆忙而炽热的少年时光。她不仅点亮了我心中的一盏灯,更教会我在中文的世界里,如何以温柔之姿面对世界,以坚定之心走向内在深处。她那不动声色的教诲,如同细雨润物,悄然无声,却深入我生命的每一个角落。而我人生中庆幸的机遇之一,便是她当年为散文集《涉江采芙蓉》亲自策划、编辑,并收录了我那篇稚嫩的作品〈纵容一片天空〉。 在我心底,潘老师永远是那个温文尔雅、长发轻垂的中文系才女。她如一缕温暖的晨风,轻轻拂过我的生命。每当我迷茫、彷徨,她的鼓励便如夜空中最亮的星,指引我走出黑暗,照亮我踟蹰不前的脚步。她用她那份坚韧与温柔,演绎了“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无私,她的每一个微笑、每一句话语,都在我心里深深扎根,成为我心灵的灯塔。 原来爱上中文是一辈子的事情。 如今的我也陪伴小朋友走入中文之美。回首往昔,她的教诲依旧如清泉般滋养着我。她是我生命中的贵人,也是我成长旅途上的灯塔。 在她即将踏上退休的征程时,我想深深鞠躬,轻声道一声:“潘老师,谢谢您。” 愿未来的岁月如柔和的春风,抚慰您每一个晨昏,健康常在,安宁常伴,时光静好,岁月如诗,永远不老。(稿于2025年教师节前夕)
3月前
(新加坡2日讯)义安理工学院中文系成立20周年,有超过900名学生毕业,今年更是别具意义地招收了2名非华裔学生。 《8视界新闻网》报道,该校中文系招收了两名非华裔学生,分别是18岁的巫裔学生莎凯拉(Syakirah Dahiyah Sudanto)以及19岁的印裔学生林嘉慧(Darshnee Abigail Arasu)。 三度获全年级中文最佳成绩 来自马来西亚的林嘉慧,其父亲是印度裔,但她在小学时期就读于一所华文学校,家里也有外公外婆用华语和她沟通,耳濡目染下掌握了这门语言。 她在华语沟通方面几乎没有任何障碍,在中学时期也积极参与华文写作和相关比赛,更3度获得全年级中文最佳成绩。 “由于我的生活圈、家庭环境和教育背景,我的语言习惯和文化认同与华人无异,甚至有朋友笑称我‘根本就是一个华人’。” 林嘉慧期望自己毕业后能成为华文老师,引领更多非华裔学习华语。 “越来越多非华裔孩子开始学习中文。我希望有一天,我能成为他们的榜样,成为少数非华裔却同样能够教好华文的老师之一。我要让他们看到,只要有心,不分族群,我们都可以在中文领域里发光发热。” 从小学华文 妈妈是最大动力 目前就读义安理工二年级的莎凯拉则是从幼儿园开始接触华文,华文名也是由当时的华文老师所取。 她接受访问时表示,她的母亲从小就鼓励她学习华文。到了小学,即便华语不是她的母语,母亲也很支持她选择华语为第二语言。 “记得在我参加第四届中小学课文朗诵比赛时,虽然她听不懂华语,仍愿意抽出时间听我练习。她常以国务资政李显龙为例说:‘连李光耀当年都要求李显龙学习马来语,那你当然也能掌握华文’。” 对华文拥有深厚的兴趣的她认为中文系是一个具有广泛发展前景的专业文凭,未来的就业和深造方向多元,充满机会。 她原本往教育方向规划职业,但后来接触更深入的华文历史和文化后,逐渐对商务方向产生了兴趣,尤其是商务专业中涵盖的商务翻译与口译等内容,让她看到了将语言能力与实际应用相结合的可能性。 莎凯拉希望未来能进一步攻读政治相关课程,发挥自己对不同文化与族群的敏感度,助力新加坡在制定更具包容性与前瞻性的公共政策方面发挥作用。
4月前
(新加坡15日讯)52岁的狮城艺人周崇庆,在新加坡义安理工学院半工半读3年,今年5月以优异成绩获得人文与跨学科系“华文传媒专业文凭”。他当时透露自己已获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录取,8月开学,但要先还完“工作债”,才可以继续升学。 下个月就是8月了,周崇庆昨接受《新明日报》访问时表示会延迟返回校园,预计将于明年1月或8月升学。 “我跟校方讨论了,他们也非常体恤,我应该会挪到下个学期(明年1月),要不然就是一年后才继续升学,目前是申请明年8月开课。我手头上还有很多工作没完成,所以没办法下个月开课。目前在拍一档新节目,下个月底又会开拍另一档节目,10月要演一个音乐剧,期间也会有其他的主持和演出,工作已经排到今年12月了。” 周崇庆透露,其实当初没有想到新加坡国大会接受自己的申请,以为从理工学院毕业后,就是继续工作。没想到被录取了,他形容这真的是一个美好且出乎意料的梦想成真,因此一定会好好珍惜。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监制和导播,他会先履行承诺,把节目做好。   周崇庆选择的中文系需要修读4年,毕业后将直接获得荣誉学位。至于选择中文系的原因,他表示这个科系不仅可以帮到他的工作发展,他本身也很喜欢书写。 计划开学后 暂停全职工作 有想象过自己的大学校园生活吗? 周崇庆坦言不敢去想,“如果开始读书,我应该会放弃全职工作,专心读大学,因为我是不能一心二用的人。我觉得大学生活会很不一样的,坦白说,那是我很渴望,很期待的一件事, 因为我从来都不敢想像‘我是一个大学生’。” 如何确保自己的经济来源? 周崇庆表示学费方面没问题,至于生活费,他计划到时再看能否接到一些代言,或是时间不会太长的工作,那会非常理想。不过,他暂时没有多想,而是专注在把手上的工作做好,再决定明年几月开课。
5月前
5月前
清晨,和小说家梁放、诗人胡清朝漫步在跨过砂拉越河的砂督吊桥,左流域一只黄色独舟在缓缓而行,弹出浅涟漪,右边河面倒影跨过川行不息的喧阗车声,两端河身的画面竟出现如此悬殊的落差,都是同在一条穿过百年古晋老旧区的河。 这桥,属于悬索式结构,刚好可以用来对照自己的沧桑和厝区的风霜,一座桥经历了整个世纪的变迁,自1923年兴建以来,间中因年久失修而停止使用,也曾因桥墩腐蚀导致吊桥的钢索坠入河体,后来进行无休止的维修、重建、再启用,不过,一座桥已失去了跨河的意义,不能通车,成为古晋一个安静的历史遗迹,最后以灯光秀来召唤可能存在过的生命色彩。 河,是我这趟来古晋无可避免的实景,这座似乎浮在水道上的城市,以炽热且潮湿,古老又新姿的寓言来延长我不断蜿蜒的初旅。 这趟古晋行,主要是出席“2025华文老师的文学课堂:教学研讨与演绎观摩会”,担任其中一场“马华作家座谈会”的分享人,另外两名是胡清朝和诗人蔡羽,主持人是新纪元大学学院文学与社会科学院院长伍燕翎,平时和院长相处,感觉像学院派气息的姑娘,这次则见证了她爆发的组织能力、执行力和感染力,把整个文学课堂、教学研讨和演绎观摩会,办得妥善且完美。 伍燕翎是这次活动的推手,把多名师资阵容,包括中文系教授安焕然、主任黄薇诗、高级讲师萧雯佳和小助理郑博扬,像移动的文学院搬到这座婆罗洲重镇。 从吊桥返回老城区,梁放用他一部旧式Produa Rusa接待而行,他把车泊在甘蜜街和海唇街交接处,这里有些倾斜的街店沿河而建,充满南洋风情,起风时,整个街貌像有些不修边幅的场景,旧楼厝铺,伸着慵懒的腰,骑楼门面销售许多杂货、香料、纺织品、五金、美容护肤品、窗帘,也有逐渐老去的旅店、药行……从店与店之间夹着一道长长窄巷,仅容得下行人单向而行,阴影浅光,巷侧蹲有几名盲眼穆斯林在播放着幽幽的音乐,路过人有些放置零星散钞在碗中,这窄巷连接一座古老的印度清真寺,门楼上清晰标记着1834年,像在为自己的百年身世作旁注,而巷口挂着一块阿拉丁油漆广告牌,仿佛可用不同时段的漆色来更迭岁月容颜。 熟悉感来自李永平的小说 走出巷口,仿佛从一条潮湿的脐带出来,衔接吉宁街,又有另一番景象,街顶雨盖遮阳,两边店铺呈现缤纷色彩,各献妩媚,许多旧式的店铺林立其中:新南发、龙城贸易、自强商店、振南布庄、爱宝金庄、姐妹美发、德生金饰、恒昌表行,还有一家旧招牌写着:“吔汉公司,三十九号A,古晋印度街”,这是吉宁街的另一个名词。 流连在带有浓郁热带氛围的街景,虽然我第一次来古晋,却滋生挥不去的熟悉感,仿佛在哪一个时段亲身来过,紧跟着梁放步伐,穿进邻近的开裕街,品尝老字号棠记新鲜出炉的炸芋角、咖哩角,坐在协益茶室,点了一杯“鸦片咖啡”,聆听海南籍女店主陈美金聊起早期街景的点点滴滴,像远去的黑白照,掀开的画面,原生是一条充满江湖味道的街弄,经营棺材店、鸦片馆、娼寮,赌局,对照了人生和死亡的景象。 “鸦片咖啡”取名的灵感正是来自蔡羽的主意,他是道地的古晋人,除了写诗外也开始为古晋书写掌故,这茶室在早期卖咖啡,当时还盛行抽鸦片,烟客习惯烟后来一杯咖啡乌,添加一块牛油,可以滋润干涩的喉咙,消除烟味。 我在这旧巷场景衍生挥不去的熟悉感,主要来自阅读小说家李永平《吉陵春秋》的小说原景,李永平是南洋浪子、台北身、古晋魂,虽然长期旅居台湾,但始终在这里留下最深刻的童年和成长史,在上世纪80年代由洪范出版《吉陵春秋》后,引发世界华文文坛惊艳,也引起学者学术界争相讨论和研究,当初,所谓小说中的吉陵实景不明朗,不确定在哪一个国度、城市、原乡,直到2011年他在出版简体版的序文中提到,灵感与场景,整个现实都是建构“在我的童年,在我出生、成长的那座赤道岛屿……”,似乎为小说拧开一盏油灯,微微照亮故事发生的原址、原貌。 小说的余味弥漫在甘蜜街、海唇街、吉宁街、开裕街,这里都是李永平迈向文学之洋前,为自己保留最真实、珍贵的记忆浅湾。 这次的“华文老师的文学课堂”,有一环节是推介3部“马华文学书房系列影片”,由新纪元中文系学生制作,其中一部是《吉陵春秋》,深刻拍出了小说的隐喻,另外推介的两部影片是龚万辉的《远方的巨塔》和我的《偷葬礼的男孩》。 文学课堂活动是在古晋南市政局礼堂举行,吸引逾百名砂州华文教师参加,这批教师是促进华文学习,带动文学创作的力量,活动中特别安排5位华文教师进行教学演绎观摩,分享古典及当代文学教学心得,其中古晋的黄裕斌分享陆游文选、斗湖的吕丽华分享陶渊明〈桃花源记〉 、巴生谢祉毅分享左丘明〈烛之武退秦师〉,古晋叶丽妙分享毕淑敏〈常读常新的人鱼公主〉及彭嵩财分享肖复兴〈苦瓜〉。 我在会场上聆听这几名专业老师的教学分享,脉络清晰,节奏分明,当时心中不禁油然冒出一句话,马来西亚的华文水平可以维持这么高,不是没有道理的。 中午,和梁放一起穿行在古晋最浓郁的文学氛围场域后,与胡清朝、伍燕翎赴另一场叙聚,在浮罗岸老街古色古香人间茶坊,还有想当年海鲜馆,分别两个场合和星座诗社同仁面会,都是诗人的化身,有梦扬、杨锦扬、李景光、林离,黄曦、蔡羽和黄裕斌,这诗社的创社阅历超过半个世纪,聆听诗人款款而谈,坚守一州之都的诗声,充满抒情。 我和星座诗社也曾结过一次浅缘,那是在1996年参加诗社庆祝25周年而办的征诗比赛,当时是第一次开放予全国创作者参赛,结果,以一首〈监牢的名义〉获得第二奖,而首奖是杨锦扬的〈砂朥越古晋〉,多年后,才第一次出旅古晋,和星座约聚,与诗人晤面。古晋因诗而美,诗因星座而亮,这诗社组织的成立有其沧桑故事,在早期古晋诗坛,引发过写实和现代主义争议,烽火连天,笔战了好几个月,熄火后由主张现代精神的诗人方秉达和多名同仁诗人成立了诗社。在这次交流中,让人了解到砂州文学史迹,在这广袤的犀鸟之乡,有5大文学组织散布境内,除了星座,另外4个是砂拉越华文作家协会、美里笔会、诗巫中华文艺社和砂拉越华族文化协会,共撑砂邦文学一片天。 浮罗岸老街,是古晋旧区另一个重要的图腾,两排街道旧式发光,充满文化古气,街道种满黄焰木,树影和晨光中婆娑互唤,这次逗留在古晋虽然只有短短3天,不过,几乎每天都穿行而过,其中一次在古晋潮州公会(活动的协办单位)同仁接待,带领整个师资阵容品尝早晨,就在浮罗岸街以南的金好运饮食坊用餐,其中一位负责接待的潮州公会理事卢少奎,竟是我早年在台湾屏东技术学院念书时的同期系友,多年不见,时光也为我们的相遇感到惊讶,他现已成为一城乡会的领导,在晨光中相陪分享鼎边糊、干捞面,过后,移师到亚答街参观玄天上帝庙,后在阳春楼品尝道地的叻沙和粿什,边尝边聊,卢少奎谈起离开学校后点点滴滴,投身创业、成家,育儿,孩子也陆续大学毕业了。 久别重逢,他关切地问我:“几个孩子了?” 我一时支吾,浅笑回答:“还没成家。” 在离开古晋的前一夜,一伙人在浮罗岸老街一家酒吧Nobelman浅饮,为这趟短行程的文学小旅带来微醺感觉,这些场景都属于古晋三角洲潮湿地带,也是砂政府正在申请2026年提名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地质公园,进一步彰显古老城市,现代精神,一都带水,遍地有河,是丰富生态的原址。 古晋,对一尘城市的时光来说,已是穿过百年沧桑,对我来说,第一次涉身而过,像是再生的初旅,永恒且难忘。
5月前
“中文系是读什么的?” “读中文系有什么意义?毕业后可以从事什么工作?” 自从我选择中文系以来,这些问题我已听过无数次,每个得知我学中文的人都想知道答案。每次我都会耐心地解释:“我们学习的是文学、语言、还有文化。”可我的回答换来的往往是他们更疑惑的表情,他们等待的似乎是一个更实用的答案,比如“毕业后可以当老师”、“读了可以赚大钱”之类的。 “那读中文有什么用?”这个问题问住了那时候刚就读中文系的我,我热爱中文,但我不知道如何将学中文的意义告诉他们,又如何说服以“赚大钱”为选科系目标的他们。 “等我毕业了再告诉你们答案。”这是我的拖延之举。然而,不知不觉我已经临近毕业了。曾经,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也有了答案……答案很长,要从我小时候开始说起。我很小就开始爱上中文了,年幼的我异常好动,妈妈为了让我安静下来就买了许多书给我阅读。书中有种能让我安静下来的力量,我总能沉浸在精彩的文字世界里。每一行文字浮现在我脑海时都会自动转化为一个画面。所以,我觉得文字是充满了想像空间的,比电视剧还精彩。我读文字时能想象出电视剧里需要耗费千亿资源才能呈现出的三千世界,三千世界里所发生的故事无一不令我为之动容。那时候的我不懂文学,只是单纯觉得文字的力量是超越言语举止的,字里行间带给我的动容是我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 一颗喜欢中文的小种子就此种下了。到了小学,华文老师——傅老师让这颗种子发芽了。傅老师喜欢让我们写作文,她常常在作文课上提起我的作文,称赞我的文笔,称赞我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小孩总是有虚荣心的,年幼的我就因文字打动了老师而产生了成就感,迫不及待读了许多书,企图在文字汪洋的浸泡中提升文笔。发了芽的中文情意结一发不可收拾,中学的我因对书籍的热爱、老师的鼓励,以及内心油然而生的民族情怀等多种因素影响,满腔热血地决定报读中文系。我的首选是政府大学的中文系,所以我决定在STPM时报考中六中文。 报考中六中文是我走上中文系这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中六学校内没有提供华文班,校长以“拿华文影响总成绩”为由阻扰我报考中文,这导致我父母屡次前往学校会见校长,说服校长。最终,不厌其烦的校长才同意让我在原有的科目中额外加修一科中文。 我满心欢喜地去上中六中文的补习班,原以为多年的阅读让我对“中文”有了一定的了解,然而中六中文却给我上了一课。中国文学史、文学作品分析、韵文、格律诗等等五花八门的“中文知识”令我重新认识旁人眼里看似简单、不堪大用的中文。学习这些知识令我打开了一扇通往广阔天地的门,我看见文字背后蕴藏的思想与历史,恍然大悟我们现在所看见的文体与文学是经历过多种朝代的文体演变而来的,而各个朝代的文体与文学背后都藏有说不尽的故事。 中文系教会我“怎么思考” 虽然,这些都是我所喜欢的,然而那时候的我其实并不知道我所学的内容有什么用,毕竟比起医科、建筑科等能在现实中运用的知识而言,文学过于虚无,文学是精神的食粮,只存在于人的精神中,为人所感知。 直到就读了中文系,我才意识到曾经那些被我轻视“没用”的知识,早在不知不觉间中改变了我看待世界的方式。学得越多,我越发现中文系并不是直接教我们“做什么”,而是教我们“怎么思考”,思考后该“怎么做”。我们学的是理解,是思辨,是逻辑思维的训练和语言表达的能力。在一篇篇文本的阅读与分析中,我们学会从字里行间挖掘出背后更深层的意涵,学会以不同的视角去看待事物,以不同的表达手法去传递思想情感。在一次次写作中,我们学会如何厘清自己的想法,并将抽象的概念与想法转化为具体的文字。 在文学史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我们学习的不只是朝代更替、文体演变,更是看见古人如何在时代动荡中写下忠义,在离别中写下思念,在穷困潦倒中抒写苦难与不屈的希望。文字胜过千言万语,能超越时间与空间,令我们走入他人的精神世界,窃见他人看待世界、思考问题的方式。文字令我们感知他人的情感,学会共情他人。因此,当我们读懂了文字里暗藏的信息,就能领会无数人的智慧结晶。 “思考”正是读中文系的意义,这个世界有各种问题,都是没有固定答案的。中文系教会我们的,不是死记硬背的标准答案,而是寻找答案的方式。这种能力不是课本能教会人的,也不是无数考试中能看出来的,但这种能力会深深地融入我们的思维方式里,往后不只在工作中用得上,也深深影响我们往后看待世界的方式,因为人生的许多时刻都用得上“思考”,用得上逻辑思维。 计划未来、面对挑战、做出选择、理解他人、解决问题,甚至认识自己,都离不开“思考”。那中文系所教的,不正是能让人受益终身的学问吗?我想,不会有人知道“没用”的中文系背后竟然暗藏着那么多玄机。几千年以来古人的历史与智慧、现代文人的情感与智慧结晶的并不是“无用”两字可概括的。 如果你现在问我“读中文有什么用?读了可以做什么工?会赚大钱吗?”我会告诉你,“赚大钱”不是选择科系的首要目的,因为赚钱的能力从不属于任何特定科系,而是属于人。选择科系真正该看重的是我们在就读过程中学会了什么,又领悟了什么。读中文系的人可以从事任何工作,因为逻辑思维、表达方式等各种能力适用于任何工作。 凡是认真读过中文系者,皆有所习得。
6月前
1964年11月15日是南洋大学中文系老师郊游日,15人乘大小两辆汽车,先参观造船厂,再游虎豹别墅。前者苏雪林在日记中一笔带过,虎豹别墅则留300字,不过没有好话:“此种俗入骨髓之建筑,颇能迎合三方面之心理:一为愚夫愚妇,二为小孩,三为外国人。”后来参观的电台让她觉得当日不完全虚度,“山顶为全星洲最高处,整个星洲在于眼下诚为美丽,余觉星洲之美远胜台湾。台湾仅一日月潭不错,其他如阿里山、关子岭等均无足观。” 她对旅游兴趣不浓,1964年底到槟城演讲,途经吉隆坡、怡保、太平,前后10天。第二次去马六甲,住两个晚上。在新加坡附近一日游之处,也是寥寥可数。其中一次到新山海滨野餐,那是1964年11月8日,她说“海水与岸平,岸又砌石为堤,异常齐整,好像我所见的大贝湖一般,若日月潭尚不能如此也,马来联邦果然不错。” 另外一次是1965年12月19日到哥打丁宜观看瀑布,当天车堵,游客甚多。瀑布“并不甚大,人工砌磴道及桥,又垒石为坝,阻水成池,孩童在中游泳或戏水,大人则坐两山之侧,人多如蚁,率肩而过,大半为马来人,乃知马来人亦会享受生活也。” 新山海滨、哥打丁宜瀑布,离我老家不远,60年代风情在我脑海浮现,看外来者观察马新是读她南大日记收获。日记书写情感真挚,毫不掩饰。新加坡让她摆脱台湾各种纷争,但是格格不入之处依旧不少。她嘀咕怎会有那么多可庆祝节日,课业被耽搁,初期还标明原因,后来只调侃“莫名其妙又放假了”。离开新加坡前遇最后一次无聊假期,她说:“12月27日今日为新加坡某种节期,又放假,圣诞、主日及今日,共放假三天,搅得人昏天黑地,乃知假期太多,亦不是好事。” 假期多无报日亦多,1965年6月3日说:“今日无报,补昨元首诞也,南洋报纸经常休假,台湾仅新年耳。”10月14日又心生厌烦:“《南洋商报》无报,以其前任社长李先生病逝,停报以志哀也。南洋报纸动辄停刊,今乃以私人之故,更不应该。”最后一次批评在1966年2月4日:“明日又无报。新加坡报纸每日必十余版,可读者仅副刊一版,一年之中停版不知几日,实在无趣”。 不获续聘 心烦意乱 1965年底南大闹学潮。10月30日她一早到图书馆看被开除学生名单,其中中文系三年级高人水、余集成是她教过学生。随后上《楚辞》二堂课时,“学生容貌严肃而悲愤,第二堂不肯上,云将去开会。”下午几位学生来访,希望老师可以支援,“只有劝他们去拜访其他教授,若能一致出来说话,则庶几有点力量。”与其说是应酬话,不如说不知如何回应:“余等来此系作客,何能有所作为?”当晚楼前马达声不绝,武装军警和学生对峙,学生呼喊不止,“余所阅学潮多矣,此次南大学潮则颇足令我同情。” 一个月后,校园依然不安宁。12月1日说只有半数学生上课,半数不肯屈服。她开始有微言,不上课“无非自己吃亏”。12月3日记“捣乱学生分批把守路隘,见上课者辄阻之使回,甚至教授上课亦被骚扰。”学校规定缺课超过一定时数者不得参加考试。她批评激进学生不考,却要大多数同学陪葬:“计亦狡矣。” 她自己心情实则也不好。聘约即将到期,但是校方没有回音。12月17日读报得知改制后的南大规定未来教授必须有学位,65岁者强制退休,12月25日说陈致平夫妇和孟瑶已决定回台湾。她知续聘无望,却期待奇迹。让她心烦意乱的是即将到期的签证,不得已在1966年2月22日订下26日返台机票。就在第二天她正式得到通知,几位60岁以上的老师全不被续聘。 “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这是屈原〈离骚〉中句子。漂泊在外,屈原做不少安顿内心的探索。羲和是太阳之母,责任在身,不敢怠惰,屈原希望和她共勉,不要老是行色匆匆,即使太阳就快下山,也要从容不迫,以坦然自在的姿态望向崦嵫之地。 苏雪林是屈原和楚辞专家,1965年4月7日日记中说她读赵翼《廿四史劄记》,“余十余年只阅与楚辞有关之书,他书阅之甚少,今为预备功课,不得不看点书。”她是书斋式人物,可以几天不出门不见人,本来以为可以在新加坡继续与世无争的生活,不获续聘,心里当然不舒服。几位朋友到机场,告别时她发牢骚:“从此与星洲一别,再来无期,亦无三宿空桑之恋,盖南大对我印象欠佳故也。”
6月前
6月前
1965年3月4日苏雪林搭车到萧姓医馆,之前被风湿困扰,这回嗅觉有麻烦。“虽鼻子不如耳目重要,然香臭不闻,食物无味,究竟不便,且不闻花草之香,尤为可惜。”她在三天前提疗程,当时“施艾灸鼻子及左耳各三针”。她说“左耳本无病,但耳鸣已十余年,总之满耳虫声,幸在外而不在内,否则人将发疯。”六十七岁,这里小痛,那里不舒服,她说“年老之人远适异土,非其所宜”。 在南洋大学,谈得来的朋友不多,孟瑶是一位,袁行恕是另一位。她记1964年12月22日在槟城演讲,孟瑶滔滔不绝二小时,“所讲材料甚多,亦有见地,始知孟瑶不但能写,学力亦甚佳也。”她说孟瑶是奇才,“是个天才横溢著作等身的作家,她学问的修养也渊深莫测。” 我念本科时读过孟瑶的《中国小说史》,信手写下与她有关段落。1966年1月10日苏雪林形容即将离开南大的孟瑶“是把寸阴当宝的人”,不喜应酬,但是二人谈得来,常借办公室聊天,彼此推荐好看电影。 苏雪林比孟瑶大多,糊涂事成正比。1965年5月21日二人受邀到马六甲演讲,车行十里后,孟瑶提护照,“余已忘此事,乃开车返,取得护照已耽搁一刻钟。”1965年12月6日孟瑶赠《中国戏曲史》:“灯下看了数页,资料搜集果然丰富,教书两年,而能成此书,实属不易。” 孟瑶是良友。1964年12月18日苏雪林把小说〈观音禅院〉给孟瑶看,“彼云不可发表。”小说明显骂刘心皇,当年笔战惊动官方。既已远离故土,不愉快事应丢脑后,这是孟瑶之意。但是《蕉风》催稿,“无文以应,不胜焦灼”,决定发表。 日记不是给人看的,什么时候抽烟,什么时候喝酒,对人喜恶、读什么书,看什么电影,都有记录,无法入睡时吃安眠药,也有标明。胸闷手颤、目力愈衰、突感头痛、精神不振、浑身无力,年老力衰都是私事,信笔记下。1965年6月16日记“右臂现虽不痛,然总觉麻木不仁,意者余此臂将在死前化为无用乎”,不过是年迈的正常牢骚。 少应酬才是正道 1965年9月11日她“下午睡起,看报、胡混一阵,中心烦躁,有若发狂者”,于是拜访陈家解闷。真正目的是找陈致平夫人袁行恕聊天。袁行恕患心脏病,1965年4月上旬抵达新加坡,第一次见袁行恕时有日记:她“甚爱南大环境,久居或可痊愈。” 苏雪林喜欢绘画,花不少时间在这个领域,但是更佩服袁行恕天分。“其画之工夫已与邵幼轩无甚轩轾”,1965年11月11日提陈家招待晚餐,始知袁行恕也是烹调名手,“多才多艺,世所罕见”,她爱听袁行恕讲战时逃难故事,又说其女儿琼瑶让人刮目相看,原来是遗传。1964年2月1日大年除夕,她独自一人迎新送旧。第二次在新加坡过年不再如此,她到陈家吃年饭,袁行恕准备“许多肴馔”。 “一灯红接混茫前,不奈卮言夜涌泉。世事沧桑心事定,才人老去例逃禅。”红灯一盏映照在混沌迷茫的前方,难以应付这夜晚如泉水般涌出的无边言语。经历沧桑变幻,内心逐渐平静下来。才华横溢的人终将老去,最好的归宿应该是出世修禅。这是苏雪林所集龚自珍诗句大意,古人所恨所爱和今人相差不远。将心比心,何怕寂寞来袭? 苏雪林和学生互动不多,但是有几位学生名字常被提及,出现最频密的是陈碧美。不只经常帮忙到图书馆邮局拿信,也陪她外出看电影。她常和陈碧美下棋,输赢次数都记录。其中1965年3月8日说“今日下棋,碧美动肝火,二人殊不悦,想下次不来扰我矣。”不来扰是一时之见。陈碧美喜欢这位特立独行的老师。 也仅是几位学生,少应酬才是正道。1964年10月4日记“孟瑶带了四位南大中文系毕业女生及一助教来看我,谈了一阵别去,又有朱周二男生(皆三年级)来访,一谈竟谈了两小时。南洋学生甚热情,不甚注重时间观念。” 1964年11月10日晚记“林明水、陈顾成二生来访,殷殷问分数,南洋学生对分数如此看重,亦内地及台湾所无也。”林明水即孟沙,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第五、六届主席,2020年11月过世。他的《流金岁月》收〈云南园情牵梦回〉,文章从复办南大视角切入,没有提中文系老师,附录中〈孟沙生平年表〉说他“1961年进入新加坡南洋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至1964年毕业,成绩不俗,在同系三十六名毕业生中,名列第四。”印证苏雪林的话没错。我记下来,纯粹觉得有趣。
6月前
6月前
去年,完成马大教育文凭课程后,待业中的我听说曾经的中六中文老师因病需要请长假,需要聘请临教代课时,毅然决定接下此“重任”,成为一名中六中文老师。原以为,曾经读过中六中文,又在大学选修中文系的我,面对曾经学过的课程,应该可以应付吧?谁知,一切原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当初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我,因为校长的一句话,就给自己挖下了一个难以填满的“大坑”。 想当初,我在大马高级教育文凭考试中,华文科3个学期的总成绩是“A”。这个简单的英文字母,让当初的我有进入中文系的勇气,也让现在的我被临时赋予教导中六中文的“重任”。说实话,面对曾经学过的课程,我确实没有说“不会”的勇气与资格。但在现实中,教与学之间,又有着一条极大的鸿沟,需要身为教师的我去跨越。 学生时期的我,面对那晦涩难懂的文学史与文选,所做的事,就是囫囵吞枣般将所有的知识点背下,到考场时再全部呕出。然而在离开中六后,“背多分”这一套做法,早已不适用。回到教学现场,我所要面对的,是如何把这些晦涩难懂的知识教给学生,并尽我所能引起学生对中文的兴趣。 忆起当初在大学就读中文系时,我在各科讲师的带领下,初步探索博大精深的中文世界。在古代文学、现当代文学、马华文学等课上,我们阅读各种资料,了解作品的时代背景与作者的生平,也跟着讲师的脚步,带着思辨的目光阅读每一部文学作品。古代汉语、现代汉语等语言学的课,提升我们的中文造诣。虽然现代汉语中的国际音标、音韵学中的帮滂并明,在现代生活中貌似没有用处,但这些课程,无疑让我打开了中文世界的一道大门,让我看到中文的不同面向。正因此,如今回到教学现场的我,也想通过我的教学引起学生对中文的兴趣,让学生看到不同的中文世界。 当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在教学现场,学生的“十万个为什么”,每时每刻都在考验着我的知识储备。原来,当初没有理解透彻的知识点,早已在暗处标好了价格。如今换个身分,重新面对当初学过的知识,那些当初不曾考虑过的问题,现在都一一浮现。上大学时,我只需熟悉课业所触及的知识,现在的我,却要同时教授古代文学与现代文学,这背后数以万计的知识点,却是我在短时间内无法理解透彻的。虽然花了很多时间备课,但面对学生的“为什么”时,也难免感到力不从心。 除了教学外,作为一名教师,我也需要肩负起出考卷,教导学生作答技巧的责任。因学期制度的实施,学生在每个学期结束前都会有政府考试,针对学生一学期所学进行测验。在学校,教师则需要出预考试卷,让学生得以在正式考试前适应考试的格式与出题方式。 绞尽脑汁拟考题 出考卷、改考卷虽是教师的日常工作之一,但要完成一份考卷,却绝非易事。由于中六中文的考生不多,市面上基本找不到相关的参考书。因此,出考卷时,教师没有练习可以参考,只能根据考试格式,自行拟定题目与答案。拟题,自然不能如想像般,想出什么就出什么,而是需要根据学生的程度与知识点出题,尤其是出文学史与文选方面的考题时,教师甚至需要“预测”今年可能会出什么内容或篇章,才能设计出较有针对性的考题。 这些工作,对一个资深老师而言,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我一个刚开始执教的新手而言,却如同婴儿学步般,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没有参考资料,意味着我没办法从市面上的练习题中找到出题的“灵感”,更没办法从中探索出题的规律,只能绞尽脑汁想出自认为适合的题目。虽然在病假中的中六中文老师愿意帮忙审题,避免了我“出错题”的窘境,但在近乎没有资料的情况下完成出题与阅卷工作,仍是对我的一大考验。 对于刚升上中六的学生而言,第一次接触文学作品的赏析时,难免感到无所适从,在作答时更感无从下手。因此,他们总希望老师能给他们一套“万能”的公式,或把每一种题型与答案列出,让他们可以“背”进考场。在考试制度下,学生的这个愿望,确实在情理之中,但文学作品的多样性却让这个愿望难以实现。尽管自己曾学过同一套课程,但我却从未思考过所谓的得分点。看来,在教学这条路上,还有许多值得我思考与探索的地方。 执教中六中文的这段日子,我仿佛回到大学时期,查找相关论文,以便更好地理解文选的内容,尽量避免自己因理解错误而误人子弟。这段经历,也让我更敬佩在全国各地执教中六中文的老师们。要教好这门没有参考书的科目,需要花费老师大量的时间来备课,查找资料等,更别提课纲内一些本就缺乏参考资料的篇章。一直坚持在这条路上,想方设法地鼓励更多学生报考中六中文这一科,所付出的努力与心酸,只有身临其境的老师可以知道。正因此,我想对所有一直在这条路上默默耕耘的中六中文老师们说一声,谢谢!
7月前
9月前
11月前
我从小就不愿意参加比赛,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试着追根究底,或许是自己难以接受失败的事实。比赛意味着存在竞争,而我恰好在这方面缺乏兴趣。不仅如此,我也是个精打细算的计较之人。除非有万分把握,否则一切比赛都是输赢未定的,而我最讨厌充满不确定性的努力,可能会使我无法得到任何回报。 怀揣着这种势利的思想,使我不热衷于参加比赛。可话却不能说满,当我见着别人登上荣誉站台,享受掌声之时,心中不免生出一种念头,便是羡慕。几番审视自己,发现既不能歌舞,也不能书画,论才智也不及他人。我扪心自问,什么样的舞台又是适合自己的呢? 我不能算是一个内敛的人,但也绝不勇于表现。在学习生涯里,为数不多的夸赞来自老师对作文的肯定。小时候,我常到书局买书。一开始只买漫画书,后来渐渐买了些儿童小说。我偶尔会有天马行空的想法,惟只能在纸笔上贯彻。我会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完成自己的一部小说。意识到这点之后,我在不经意中有了写作的习惯。 第一次拼了命地敲打键盘是在16岁的时候,那时候学着网文的文字风格,在中国的一个网络写作平台发表作品。过程中,我认识好几位网友,常相互评价文章。隔年,SPM结束后的一段空窗期,我完成第一部小说,约有13万的字数。由于当时平台活跃的创作者不多,我的作品很简单地进入到网编的眼中,不久便收到签约的邀请,将3年的网络销售权授权给平台,成为付费作品。当然了,这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大的效益。几年过去了,也不过卖出9本,但那一份认可本已是无价的,足以支撑我继续热爱文字创作。 觉悟不算来得太迟 上了大学后,凭着一份热爱选择中文系。在我所熟知的、未曾谋面的,以及略有耳闻的文字创作者,或是说作者也好,他们都有着中文系的背景。在同班同学之间,也不缺热爱写作的人。忙碌于课业之余,我不曾放下玩味文字的念头,文学课上的创作常能得到同学或老师的肯定,也参加过两场校园文学奖,也唯有这两场。上天庇护,我皆有所斩获。 不难看出,在我自以为是的写作生涯里,算得上是未尝败绩。我进一步认为自己在这个领域算是有了底气。我的每一次动笔所换来的结果,也符合我对比赛的想法。慢慢的,我有了向更高处挑战的念头。 毕业后,我无法继续参加校园文学奖,想要提笔一战,唯有大型的公开比赛。 前段时间,我决定参加一场在新加坡所举办的文学比赛。我的确有极高的信心,写出了一篇小说参赛。当报名成功后,我自认能够像之前一样,能够轻松地斩获一个奖项。 后来,结局并不如我想像的那般。 我名落孙山。 在成绩公布前,我曾设想过自己会有多难过,但事实发生的那一刻,我却是平静的。如此平静,连我都是后知后觉才感受到。这或许能归功于生命的渐长,使我变得成熟,成为了输得起的大人。 意识到这一点,我豁然开朗,原以为会遭受打击而变得抗拒写作,但那一切都没有发生。反之,一种无形的枷锁解开了,我更加坦然、更加随心所欲地使用文字。也许无论大人小孩,都会明白不计较输赢的道理,但即使是再成熟的大人,也总有他们输不起的理由。我们都会因莫须有的面子而争强,变得敏感、容易自卑,最后只有无尽的疲惫,忘却衷心。 我热爱创作,要是因为一场失败而觉得不值,从而怀疑自己,那么,我真的有如此热爱吗?感谢那一场失败,也庆幸自己的觉悟不算来得太迟。失败如筛子,过滤杂念,经受得起考验,才能体会真实。能够随心所欲地热爱一样事物,同时保持谦虚、敬畏的态度,实在是一种幸福。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见识了许多人和不同的作品后,总归能有自己的一套见解。从前只懂得照镜子,仍有已有的已经足够。现在,更学会看风景,走入其中,而身上背着已有的行李。 多亏一场名落孙山,让我明白道阻且长,却相信云开见月。
1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