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霸凌/02】霸凌隐藏权力关系 辅导员：须关注双向创伤

施暴者也曾被霸凌过

她分享自己接触过的个案，一名小男孩每天被同学逼着上交零用钱，如果不从就会被捏。他既不懂得反抗，也不敢告诉大人，长期累积的恐惧和愤怒让他逐渐失去安全感，长大后也难以建立信任关系。

然而，施暴者的情况往往比大众想像的更复杂。她表示：“通常施暴者本身也曾被霸凌过。”许多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目睹大人用恐吓、暴力来掌控权力，于是他们也模仿这种形式，在同龄人中寻求权力和掌控欲。“真正健康的人不需要通过伤害别人来证明自己。”

此外，旁观者的角色也不容忽视。她观察到，很多人即使目睹霸凌，却因害怕被牵连而选择沉默。“我们的社会也倾向于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冷漠文化。”她随后举了一个正面例子。她7岁的儿子在学校接受反霸凌课程后，看到一名同学因说话方式被取笑，便和几位同学立刻站出来对嘲笑者说：“你不可以这样对待同学。”

角色转化是反霸凌教育的关键。通过正确的引导，孩子可以从无助或冷漠的“bystander“（旁观者），转变为“upstander”（挺身而出者）。当他们被教导霸凌是错误的行为，就能够凝聚力量，团结一致保护弱者，从而改变原本不平等的权力结构。

陈翠娴也明白并不是所有旁观者都有勇气直接介入冲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无能为力。即使感到害怕，他们仍可以发挥作用，例如事后陪伴受害者、给予安慰，或是寻求老师和家长的协助。“最重要的一点是，绝不能抛弃受害者，唯有让他们感受到支持和力量，教育才真正实现“赋权”（empower）的意义。”

大人须冷静处理霸凌

谈到如何解决校园霸凌，陈翠娴表示情商教育非常重要。在2016至2024年间，她和伴侣一起经营“Havan School”（情商教育计划），专为庇护所的孩子提供免费情商教育。

她注意到这些孩子在学校总是因为家庭背景被取笑，回到庇护所后却反过来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孩子。“有些孩子在学校被笑没有父母，回到庇护所就会霸凌别人。”为了打破这种恶性循环，她设立了“Bully Buster”（霸凌终结者）训练营，让孩子们通过游戏学习辨识霸凌迹象、建立支持系统，并勇于寻求信任的大人的帮助。

当孩子卷入霸凌事件，不论是受害者还是施暴者，家长和老师的第一反应至关重要。陈翠娴表示必须先冷静，如果大人的情绪过度激动，不仅无法安抚孩子，还可能做出错误决定。正确的做法是先稳定孩子的情绪，再跟校方了解情况，在必要时寻求辅导员介入安抚受害者。

她也提醒老师，若承受压力无法调节情绪时，可能会在课堂上不自觉说出伤人的话，而形成“隐性霸凌”，因此情绪调适（emotional regulation）不仅是孩子的课题，更是所有大人的必修课。

3层面预防解决霸凌

此外，陈翠娴认为教育是预防和解决霸凌问题的根本。她提出干预措施应包含的3个层面：

·对施暴者的干预：除了惩罚，更重要的是后续辅导，帮助他们理解行为背后的动机，找到问题根源，并学习更健康的方式满足心理需求。

·对受害者的支持：辅导可以帮助他们重建自信心和安全感，她特别注重教导情绪调节的技巧，帮助他们平复因创伤而长期处于高度警惕和紧绷状态的身体。我们的身体是有肌肉记忆的，如果长期不正视，会影响一个人的心理健康。

·家长和老师的配合：理智沟通，了解真相并共同寻找解决方案，而不是让情绪主导决定。

“心理健康就像一个生态系统，每个人的情绪状态都会相互影响。”陈翠娴强调，心理辅导并非“有病才需要”，而是每个人在面对压力或困境时都能依靠的支持系统。她曾辅导过一名60岁的个案，她至今仍然会梦见童年时被关在黑箱里的恐惧。她指出，无论过了多久，内心的创伤都不会自行消失，唯有学习调节情绪和放松身体的技巧，才能逐渐走出阴影。

对陈翠娴而言，教育的价值并不是孩子能否取得优异的成绩，而在于他们是否懂得表达自己、照顾情绪，并建立自己的支持系统。霸凌从来不是个例，它提醒社会必须正视心理健康教育的重要性。“心理健康是可以学习的，不是长大了自然就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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