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雨/吴雨桐(古来)


炎热的午后,我蹲在晒得发烫的砖片上,看着它们沉默地扛着白色蛆虫的尸骸,像一只送葬的队伍,在烈日下有秩序地进行。突然想起幼时外婆说的话:“蚂蚁搬家,就是要下雨咯。”可这艳阳的日子,没有一丝乌云,只有阳光把蚂蚁的影子照成一个个浓黑的圆点,在滚烫的地面上颤抖。
我俯身,想看得更近些,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地面。这时才看清,原来每只蚂蚁并非无脑地跟随前者的脚步。领头的触角不停颤动,像是在发出电报。排在中间的蚂蚁偶尔停下,用前足调整背上的重物。最后的几只蚂蚁总是走走停停,时而回头张望,仿佛在确认有没有同伴掉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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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只蚂蚁脱离了队伍。它在砖缝边缘徘徊,触角着急地摆动,像迷失在毫无讯号森林里的冒险者。我摘下一片叶子横放在它面前,它却绕了过去,继续固执地往错误的方向前进。这让我想起家中最年长的长辈,每次用自以为对的方式办事,但却没有一个人支持,同样固执,同样孤独。
它们好像永远知道要去哪里
砖缝深处,蚁穴的洞口像一只小小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偶尔有几只蚂蚁进出,它们碰面时总会停下来触碰彼此的触角,像是在交换什么重要的情报。我想像地下的世界,错综复杂的通道,里面有食物储藏室、幼虫育婴室还有那只终日产卵的蚁后。它是否知道自己的子民在地面上的冒险?
我伸手挡住一队蚂蚁的去路,它们立刻乱作一团。有的试图翻越我的手指,有的开始绕道,还有的慌张地原地打转。但是不到一分钟,它们又重新组织好队伍,继续前进。它们迅速恢复秩序的能力令我惊叹,很想问问它们,在它们的世界里是否也有“挫折”这个概念?
太阳西斜时,蚂蚁的队伍变得更长。它们不知从哪儿搬来一片红色的花瓣,像一面胜利的旗帜。我忽然觉得,或许它们比我更懂得生活,永远知道要去哪里,永远有同伴并肩而行。
砖缝的阴影里,那只脱离队伍的蚂蚁终于找回回家的路。它跌跌撞撞地爬向穴口,它与其他守在穴口的蚂蚁触角对碰的瞬间,我仿佛听见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暮色中,最后一队蚂蚁正匆匆赶回蚁穴,而我的影子已经长得盖住了整个蚁群。我站起身,膝盖关节发出响声,提醒我,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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