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童诗,林健文不想写得太“乖”——写游戏,除了滑梯跷跷板,能不能也玩宝可梦皮卡丘?写野餐记,还写水果三明治吗?小孩明明想吃的是汉堡可乐呢。
马华作家群中,写童诗的人不算太多,贴近现代城市小孩生活的童诗更少。多年推动校园诗歌朗诵风气,近期出版《我在天空跳飞机》童诗集,林健文想做那个抛砖引玉的人,创作他口中的“新童诗”,让童诗真正贴近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包括小孩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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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本刊 李淑仪
摄影:本报 陈世伟
早期童诗偏爱捕捉乡村风光、校园生活,或是可爱小动物。
“我在想,现代诗已经走入城市阶段,小孩子也不再住在甘榜,童诗是不是可以有些改变,从内容和语言上改变,把童诗带入新的阶段?”
2025年3月31日,在第19届海外华文书市的分享会上,马华诗人林健文携着《我在天空跳飞机》童诗集亮相,抛出他的疑问。
细数曾经滋养他的童诗诗人,中国有金波、任荣荣,台湾有林焕彰,马来西亚有梁志庆、宋飞龙,“他们写的童诗都很好看,我很喜欢,但是很多场景都设定在乡村,”早已远离现代小孩的真实生活面貌。看见题材有局限,他不想困在里面。“所以我在创作这本诗集,完全是以现代小孩生在什么环境、他们身边所有的事物,来做考量。”
就像他也喜欢中国诗人姜二嫚,姜二嫚写诗始于7岁,“她有一些诗对我影响很大,比如她会写搭高铁时看到的东西,这些都是现代场景。”童诗可以不再只有游乐场,不再只有滑梯跷跷板。“我觉得现在孩子(的生活)已经不一定是这种东西了。”
他想说的是,童诗可以玩得更大胆,因为小孩的狂想无边无际,什么都有可能。
“我觉得有些东西可以去得很不一样。”

从现代诗诗人到童诗诗人
最初写的是现代诗,林健文著有《猫住在一座热带原始森林》(2009)、《猫影偶尔出现在历史的五脚基》(2010)、《AIR》(2024)3本诗集。多年来,他也积极担任校园诗歌朗诵比赛评审,常听人说,现代诗不适合朗诵,“我不服气,我觉得现代诗不一定不适合朗诵,只是诗人写作时没有朗诵习惯,所以在词汇运用上,没有照顾到韵律和语调。”
与其空抛理论,他用行动说话,创作适合朗诵的现代诗。写多了,写诗的语言习惯也改变了,“变得比较简洁,也更流畅。”语言变得简单,他想自己兴许也能驾驭童诗写作,“(与现代诗)不同的只是形式和内容。”
有天阅读已故华文教师郑秋萍撰写的论文,提及童诗创作在马来西亚的困境,“我心想,儿童文学这块确实少人去做,”不管是论点的整理,还是发表的空间,都不见足够成熟的体系。“偏偏我遇到刘育龙(马华诗人),遇到谢增英(大树出版社编辑部经理),刚好大家都很喜欢这一块,有了伙伴比较容易,所以我们就大量深耕童诗。”
眼看本地童诗创作少有结集,题材也不够多元,他再次用行动说话。“我跟增英说,先出一本真正属于小孩子读的童诗,让学生可以看到他们真正喜欢的题材,让他们觉得,诶,原来童诗这么有趣,这么贴近他们的生活。先让他们喜欢诗这个语言,长大了也不会抗拒读诗。”

童诗可以怎么玩?
真正属于大马小孩的童诗,应该是什么模样?
林健文举例,在学校食堂排队用餐,是各国小孩都有的记忆,“要是在马来西亚的食堂,我们能吃到东炎面、咖哩面,也能看到零食MAMEE,这可能是中国食堂没有的。我很喜欢加入这些马来西亚特有的东西,成为诗歌的元素。”
野餐也是常见主题,但我们脑中习惯浮现的野餐图景,小孩未必真心喜欢。“我们一定先想到有个餐布,有水果。但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带汉堡包去野餐?对现在的小朋友来说,可能他们真的想把汉堡可乐带去的。我们不能抗拒,这种东西其实才是他们要的元素。”
林健文也是深耕文学班的导师,平时教学生写童诗离不开3步骤:以儿童作为主人公,给主人公一个动作,再设置一个场景。场景来去都是熟悉的那些,毕竟孩子生活圈说大不大,早上去学校,放学后回家,周末逛商场或游乐场。“所以我有时写童诗,会丢掉‘3步骤’的局限,”在旧场景里玩出新意。
比如图书馆,一个再沉闷不过的场景。与图书馆扣连的关键词,不外乎“藏书”、“知识”;林健文笑着举例,我们太习惯写“图书馆是开启知识的钥匙”这样的句子了。怎么跳出刻板框架?“那我试着不要从儿童的角度去看图书馆,反而掉转头,从事物本身去看儿童。”
于是收录在这本童诗集的〈图书馆〉是这么写的:它会把每个学生的声音吃掉。
“事物是静态的,小孩是动态的,因为小朋友都坐不定。”扭转观察视角,不写静态的图书馆,转而描写小孩的活泼好动,诗就活过来了。“我觉得这样会更有趣。”
林健文分享深耕班学生提交的功课:“我觉得很有趣,他说,科学功课做完了,数学功课做完了,什么功课都做好了,但是,为什么体育课没有功课?所以我觉得,我们要让小孩在适当的时候放纵一下,天马行空一下,不要让他在太小的时候就体现一个格式化的想像模式里。”
瑕疵最可贵 看见世界的本质
林健文自己玩得过瘾,也不想限制小孩去玩童诗。
有次看到儿子使用一个“不那么对”的字眼形容皮球,他不去更正。“有时他古灵精怪创造一些很新鲜的东西,完全不符合逻辑,而这才是童诗可贵的地方。”身为家长,与其试图纠正,不妨选择理解,“我们应该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为什么他会这么想,为什么他会看到这样的东西,一定有他的理由。”
那是孩子在这个年龄阶段独有的眼光,成年后的我们会积攒更多更精准的形容词,却也丢失了形容一样事物最纯粹的思维。
看见一辆汽车,大人在乎它的功能与价值,“小孩看到的可能是大小、颜色,对他们来说,只有这些东西有意义,他们还没有足够的知识点去辨认事物背后的价值。”
在林健文说来,大人更常用现象理解世界,而童诗更多反映事物的本质——孩子眼里看到什么,他们的世界就是什么。“对小孩来说,太阳白天出现,月亮晚上出现,它们永不相见。大人以现象来看世界,我们会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但我们用知识去解释的话,事情不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很多东西都变得很不漂亮,太多逻辑思考,问题出现更多问题。”
怎么让汽车只是汽车,日月只是我们眼中的日月?
大人也来读童诗,我们可以迅速回归本质,找回陌生又熟悉的什么。

童诗适合小孩读 也适合大人读
林健文从不赞同,童诗只是限于小孩的读物。童诗是为每个拥有童年的人而写。“童年不是过去式,它是现在进行式。从小到老,童年这个东西一直在慢慢长大。”
我们从未失去童真,只是还未发现它们其实不曾离开。
“童诗不分年龄,任何时候都可以读,只要它能‘叮’到你一下,这才是重点。它‘叮’到你,不是因为你在回忆,它‘叮’到的就是现在这个时间段的你。只不过小孩和大人被‘叮’到的点可能不一样,但是童诗总是容易‘叮’到你。”
不管年纪再老,每个人心中顽皮淘气的一面,总能找到空隙探出头来。在天马行空的念头里,在童诗的世界里,“我们才能站在同一水平,不管有钱还是没钱,年长还是年幼,老师还是学生,”我们不因彼此的知识背景、人生经历而存在太多差异,“很少人会去误读一首童诗。”
在童诗里,你我平等而自由。“我们看童诗,我们都能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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