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砂煲罂罉】抽屉/虚实都是苏露露



每次翻开《香之书》,都觉得像在点一根香定心。只是点香的地点往往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世俗得很的公共场所。窗外有时是大太阳,有时是飞雨树摇、吓人但短暂的苏门答腊风飑。也曾试过翻开书一段时间后抬头看见窗外一片朦胧。这才发现不是香,而是有人在喷除蚊喷雾,是错觉。
书中最初吸引我的是古老地名。例如渤泥就是汶莱,罗遮是Nicobar(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有次提到报达国,还觉得这名字很有小时读伊索寓言之感,原来是巴格达。有个叫贾超山的,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纯属虚构。后来才读到跟香有关的诗词、小故事。小故事里大多是“人、神、鬼、狐狸、野兽”以及人们想像中的连结——连故人,连神、连鬼、连怪兽。有时连自己。古人将言语不足以形容的心情或隐约存在的心神寄托于某处,点香写香,并尽力地用文字让那心神再留存久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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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这本书时正处于需要一些什么安神的日子,于是每天早晨翻阅几页,看古人如何用很虚(却很直接)的方式,专心点香。香气绕过语言,让他们定下心来读一本不易明白的书——或连结某个想像中的人或神或鬼。看某人收到信时把自己先熏香后才好好坐着读某人的信,古人瞎忙的本事让我自叹不如。读这本书时有坐在实里想像虚的感觉,觉得茫茫中有虚无飘渺的、隐隐的通路,如此甚好。
最近和某友谈起,友人说古人似乎比我俩浪漫,他们借着香便能有“虽然我在此,但我亦不在此”的逃逸路线。我笑说我们以前听着滴滴嘟嘟声上网成功的那一刻难道就不是:虽我身在此,但心已往某处去?那也是一条逃逸路线啊。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啦,现在呢?还有什么让你有即便我在此,但亦不在的逃逸快感?
我支支吾吾。好像没有。但转眼又想:还是有的。翻书也会有种去了某处,不在原地的感觉。听某些较抽象的古典乐时,也有好像去了某处一阵子并真心感激,也有逃避不但不可耻且有用,坐在虚里想像实的感觉。
《香乘》的作者周嘉胄(明朝)在自序中写,他最喜欢的两件事是睡觉和点香。他花了二十多年才完成《香乘》(二十八册),在序中他预告下一本书要写另一大兴趣:睡觉,连书名也定了:《睡旨》。我满心期待地去找《睡旨》,可惜查无此书。可见写香已经让他用尽全力,又或,他不写了,决定身体力行,只做自己有兴趣的事:睡觉。
无论是睡觉(做梦)或点香,都与虚连结。有时又觉得,那才不是虚。睡、梦和点香(于我而言,则是书和古典乐)或许是虚中的实,是会飘向某处,形状不一且难以捉摸的实。它们都是我的苏露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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