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伴奏谱写韵律/张丝蕙(居銮)


近日文思泉涌,莫约两日可完成一篇文章投稿。本想暂时歇笔,休息一阵子,却又忍不住开启文档,修改两三年前写的诗。
那首诗其实写得不好——新诗非我所长,但终觉七言绝句太短,难以承载心绪。还记得,当时我试着铺展,却不知从何打磨。后来,俗务缠身,我又成了那个,生活被忙碌填满的工作狂。那首诗,也就此搁置,成了手机中的草稿。如今重新开启文档,我盯着回忆泛黄,仍旧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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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不会写新诗,只能归咎于自己水平一般,诗感不足;书又读得少,文学理解与鉴赏能力尚待提升。
犹记得多年前,家乡有兼卖书的咖啡馆业主,在其脸书专页热情推荐我国诗人假牙的诗集。该业主是文人,我便依言购得。岂料细读之下,许多诗难以理解,反而愈发感到自己才疏学浅,心生自卑。那本诗集,我最喜欢的诗篇是〈分享〉,诗改将贝多芬化为梵谷的赠耳对象。
因为梵谷与贝多芬的生平及故事,我略知一二。
我也有本台湾诗人夏宇的诗集。虽然如此,我却如同失聪的贝多芬,常常听不见夏宇的声音。而英文诗,我尤其喜欢波兰诗人米沃什的〈礼物〉,却不晓得自己从中领会的那份释怀,能否用来赏析中文新诗。
这么多年来,我总谨记着,年少时无意间读到的一句话:“诗是跳舞,散文是走路。”然而,毫无舞蹈根基的我,始终不解,诗何以与跳舞相提并论。难道是像芭蕾或国标那般,优雅而繁复吗?难道让人觉得好看就足够?评判美的标准又在哪里?
后来,因缘际会,我终于对写诗有了初步认识,却依然感到迷茫——我的新诗,看起来都像是简单拆解分行的句子。这些句子,合并当散文也成立。但我深信,新诗诞生,是文学发展与形式演变的结果,绝非如此简单。
究竟该如何写新诗?我时常思索,成了执念。这,倒并非为了当大文豪,或被人称作才女;而是相信,如果自己会写诗,自然也就更能读懂诗了吧!毕竟,原名带“诗”字的我,从小便觉得自己与诗有缘。
人生在世,无不渴望他人理解。既然如此,唯有真正了解自己,方能获得由衷的欢喜。
我尝试改写我印象深刻的那句话:如果是“诗是唱歌,散文是说话”,会怎样?似乎可行,毕竟散文就是把故事娓娓道来的文体。既然如此,那些流行歌曲去掉旋律,是不是就成新诗了呢?随即便觉得这突发奇想非常荒谬。
乍看之下,精妙的新诗似乎也能谱曲吟咏。然而,宋词的“词”,本就是用来唱的,所以才有词牌;纵然歌词写得多美多诗意,纵使唱作人才华洋溢,谱曲巧夺天工,对仗工整,华美如七言五言,其本质也还是“词”。
那嘻哈文化的饶舌说唱呢?虽然无固定旋律,却讲究节奏与押韵。只有能力特别出众的说唱者,即便不强求押韵,韵律依然和谐——其自由远不及新诗,更接近讲究节律与韵味的古诗。
好吧,姑且将古诗视为说唱,那新诗该是什么?
为了写新诗,我绞尽脑汁。这些日子冥思苦想,虽未一夜白头,发色却也浅了几许。不是说话,不是说唱,不是歌词,总不能说新诗是相声吧!我知道不是,绝对不可能。究竟有何艺术表演,全凭嘴巴营造氛围感染情绪,无固定形式却需内心自带节奏?
灵光乍现 新诗秘密
终于,灵光乍现。或许,新诗是合唱的分支阿卡贝拉(A cappella)。合唱有各种风格特点及表现形式,主在歌唱,层次靠男女声分部混响,音乐多是渲染情绪的背景,并非绝对的存在。而阿卡贝拉,即便需要营造氛围,也由纯人声模拟乐器,创造效果。
据我所知,阿卡贝拉一词源自意大利语,原意为“在教堂里”。最初指的是教堂圣歌,后经文艺复兴发展,逐渐演变为专指纯人声音乐。如今,也是流行音乐受欢迎的表现形式,且多以改编现成歌曲为主,带来耳目一新的听觉享受。
例如,台湾组合“寻人启事”喜拼接同一主题的歌唱,并将之改编成组曲。西洋组合Pentatonix则将原曲加以诠释,展现多样风情,包括经典的古典音乐及圣诞歌曲。他们的改编与过渡,始终依靠嘴巴这唯一的乐器演绎,自由地营造出丰富多变的氛围及效果;组曲衔接自然,丝毫听不出拼接痕迹。
这简直与新诗如出一辙。
难道不是吗?新诗自由,所有氛围营造,尽在文字之中。如同用嘴巴,发出简单的音节模拟乐器,诗意的展现即是在描写与叙述的空间里,透过质朴的文字释放无限的想像力。然而,过于超脱抽象,难以引领读者入境,便无法触及人心,引起共鸣。
如此一想,我似乎捕捉到,新诗诞生的微光。新诗是湖面铺光,随风波影流转,心绪如云舒卷;散文是窗间洒日,伴时光影沉淀,心境如春自暖。
我也来写写看。跃跃欲试之际,我将目光与心思,重新投向两三年前那首未竟的诗作。那些文字的内容是我今生永远珍藏的回忆,主题是“仪式感”——虽已作陈年往事,如今回想,内心仍有温柔满溢而出。
若说那些文字如散文般平实,那我如今的任务便是重新编写,调整它们的节奏与韵律,为其增添美感。我先从句子的长短着手,随后逐字推敲、反复斟酌。灵感打结,我便播放喜欢的阿卡贝拉音乐,一边聆听人声“嘟嘟嘟”的合音,一边细细琢磨,如何仅凭文字自足旋律,并把控节奏的呼吸。
如此4天反复润饰,诗稿终于完成。然而,我如此呕心沥血,头顶白发愈发明显,却无法确定自己的努力,是否真的达到了新诗应有的高度。最好的检验,莫过于投稿,这也是我近年终于开始投稿的原因之一。
我决定,要投,就投我国最权威的文学比赛。落选无妨,因为当自己跟不上文学家的要求,正是进步的时候。这也是自我要求,自我成长。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好好睡一觉。终于,我可以安心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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